元月十五，大雪。
听澜城前湖面上，一艘百丈巨舟随波轻晃，如一片苇叶漂浮于风雪之中。
船舱最宽敞的贵宾厅内，却是暖意融融，与舱外的凛冽截然不同。
厅中正堂，悬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。
图下主位上，陆长歌与须发半白的神剑门老宗主方不圆并排而坐，两人弟子随属则是分坐下首两侧。
此时已是宴后，侍女上茶后带上了厅门，气氛凝滞起来。
因为方才宴席间，陆长歌提出了两家联姻的新条件。
方不圆面色不虞，隐含怒意，显然是被激怒了。
陆长歌见此，将桌上茶盏向对方推了推，唇角微扬：
“方宗主，我重明岛经营近二十年，江湖朝堂皆有口碑，素以诚信为本。
陆某当初应允以三份四品晋阶资粮为聘，自当践诺。只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，带着几分商榷之意，“当初并未言明何时交付。今日相会，正好议一议这期限。”
“陆岛主！”方不圆声若洪钟，一掌拍在桌案上，震得茶盏轻响，“莫非欺老朽老糊涂了？天下哪有聘礼延后二十年的道理！”
“方宗主息怒。”陆长歌神色不变，目光扫过堂下，尤其在神剑门首席时青槐身上顿了顿，“非是所有聘礼皆待二十年后，只是部分。
重明耗尽人情，不顾惜金银和灵材，眼下仅能凑齐三份。其中两份，自然要留给这对新人。
我们这些做长辈或者主家的，总得优先替新人考虑不是，不然岂不寒了属下和晚辈之心？”
他端起茶盏，轻啜一口，目光再次投向时青槐，接着道：
“余下这一份，只要今日你我两家婚契落定，方宗主便可带走，权作首期聘礼。贵宗择一资质最优者使用，神剑门立时便有新晋四品坐镇，门楣可固。”
方不圆尚未答话，下首的时青槐已霍然起身：
“师父！陆岛主！留给新人的两份中，既有一份属我，弟子自愿暂留门内，助师弟们一臂之力！多一份资源，便多一分希望！”
她目光坚定，显然心意已决。
“师姐，不可！”
“师弟丢不起这人！那份早说好是你的嫁妆！”
“我周威在此立誓，哪怕终生困于五品，也不动用师姐那份！”
她话音未落，下首几位师弟已纷纷起身，激动反对。
秦弘武见状，亦起身向未来的妻子拱手，语气诚挚：
“时姑娘高义，秦某堂堂七尺男儿，岂能落于人后？我那份也暂留神剑门！如此，聘礼便算齐全了。”
他看向陆长歌，带着恳求。
陆长歌对秦弘武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略感无奈，却更欣赏时青槐的品性。
他凝音成线，悄然传入方不圆耳中：
“方宗主，令徒情深义重，实乃贵宗之福，亦是我重明之幸。
时姑娘为宗门大局牺牲良多，放弃继位之机远嫁外岛。您身为授业恩师，当真忍心再取她那份资粮？
此事若传开，宗内弟子将如何看待宗门？如何看待宗主您？”
“哼！休与老夫讲这些大道理！”方不圆却未传音，直接冷哼出声，厅中为之一静，“若非你当初夸下海口，何来今日之事！”
陆长歌从容起身，环视厅内众人，踱步道：
“方宗主所言也算实情，怪陆某当初没有说清。
正常情况下，我重明下次从上宗和朝廷兑换高阶资源，确实还要等二十年左右。
然今日目睹贵宗弟子间如此深厚情谊，陆某深感钦佩。
若先动用了新人那两份，让他们等二十年于礼不合，且传出去，你我两家也丢不起这个人。”
他顿住脚步，看向方不圆，语气转为郑重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