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天云雾翻涌,无数剑光交织成网,追逐着陆长歌幻化出的数十道虚实难辨的身影。
“咯咯.....”
随着最后一道虚影被凌厉剑光点碎,李佩珊自剑光中款步踏出,银铃般的笑声随之响起。
她眸中精光收敛,对着身前看似空荡之处郑重拱手,语气诚挚:“多谢师弟真心相授!”
陆长歌的身影自她面前虚空处悄然显现,坦然受了这一礼。
这流云剑诀新添的第四招融入了更精深的虚实剑意,饶是李佩珊剑道天资不俗,领悟起来也颇费功夫。
陆长歌这三日守在一旁,亲自拆解、引导,不可谓不尽心。
这一礼,他当得起。
他虚扶一下,唇角微扬:“师姐天资颖悟,纵无师弟点拨,至多晚些时日,也必能参透。”
话锋一转,他眉峰微蹙,显出几分困扰:
“只是,这剑诀我原拟九式方才大成,如今才到第四式……后续几式,怕是遥遥无期了。”
“师弟可是悟剑遇了瓶颈?”李佩珊语带关切,凝视着他,“可惜师姐剑道天赋终究不如你,恐难相助。”
她眸光微转,忽而展颜一笑,提议道:
“不如师弟暂且放下?师姐带你外出游历散心?
我听闻许多剑道大家,都是在四方行走、与人论剑切磋间,忽得灵光,破开迷障的。
东边那个替你守阵的家伙,不就是如此?”
“你带我去游历?”陆长歌挑了挑眉,显出几分讶异。
“不然呢?”李佩珊下巴微扬,带着一丝小女儿的傲然,“师姐虽也出门不多,还多是在相熟宗门世家间走动,但总比你这位连大湖都未踏出过的师弟见多识广吧?跟着我,错不了!”
“确实是这个道理!”陆长歌无奈苦笑,随即轻叹一声,“倒非悟剑受阻……是难以静心。
今晨,清清的推演显示,重明岛与大湖南岸之间的水域,赫然出现了蛟龙蛋的灵蕴光点。料想重明岛此后……怕是无宁日了。”
李佩珊前一瞬还在盘算着游历路线,闻言,心头那点旖旎心思顿时被冲淡,眼底掠过一丝失望。
她望向陆长歌的目光添了几分理解与疼惜,柔声宽慰道:
“师弟……你确是不易。只想潜心修道,不是被镇邪司征召,便是要应付这诸多纷扰。”
她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护岛大阵,“所幸还有此阵。哦,对了!”
她忽然想起关键,眸中亮光一闪,“当年舅舅未曾激活那核心防御阵枢,需得阳神出手。此事,师姐或可助你!”
陆长歌摇头,面露难色:
“师姐如何助我?难道请令堂玄素真君亲自出手,寻地脉、定阵枢?我不过教了师姐几招剑式,岂敢以此为由惊动真君前辈?”
“师弟不必管!”李佩珊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,“我娘这些年虽对我严厉,实是寄望太深!
我弟弟无修道之资,此生只能做个富家翁。娘亲一生心血期望皆系于我一身。此事包在我身上!”
她身上灵光涌动,已准备御剑,“我这就回宗门,定请动我娘相助!”
“师姐要亲自回宗?传讯询问一下不行?”陆长歌略显意外。
“百闻不如一见!只有让我娘亲眼目睹我的进境,见识我所习精妙剑诀、所悟玄奥剑意,她才会明白师弟你是何等惊才绝艳,才可能应允出手!”
李佩珊解释着,心中亦有自己的小算盘,巴不得母亲早日见见这位“师弟”。
“师姐待我如此之好……”陆长歌动容道,眼中似有薄雾升起,“师弟铭记于心!”
“嗯,你知道便好。”李佩珊眉眼弯弯,笑意直达眼底,“等师姐回来!到时,后面那几招,你可得亲自指点我。”
“师姐放心!待我悟出后续剑式,必定第一个为师姐演示!”陆长歌郑重承诺。
“一言为定!”话音落下,剑虹一闪,李佩珊已化作流光,破空向北而去。
望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剑光,陆长歌摸了摸下巴,自嘲地低语:“我这算不算渣男?”
随即,他收敛心思,驾起遁光向东飞去,目标正是李佩珊口中那位守阵人。
遁光之中,思绪难免飘忽:
终究是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姐好说话。
当年若下点功夫,能否将冷宛白也变成自己人?那样如今便又多一位四品武夫守岛了……
念头刚起,便被他自行掐灭。
彼时他一无所有,既无重明基业,也无惊艳剑术,别说郡主冷宛白,便是县尉之女怕也看不上他。
更何况,那时的冷宛白初出宫廷,意气风发,又满脑子忠君礼法,对他这个贪官更是深恶痛绝。
“不过……马上就能到手一位准四品了。”想到即将换来的时青槐,陆长歌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。
遁光落下,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乘风垂钓的身畔。
“见过师兄。”陆长歌随口招呼,不见礼,不躬身,径直在徐乘风身旁坐下。
徐乘风目光仍粘在湖面的浮漂上,头也不回,声音带着探究:
“师弟,前几日大阵似有异样灵蕴流泻而出,你在岛上藏了什么宝贝?竟能穿透这‘大日级’的隔灵阵?”
陆长歌心中微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:
“不敢瞒师兄。师弟的炼剑术略有所得,尝试熔炼一块稀世灵材入剑,想必是那熔炼时的动静,引动了些许灵蕴外泄。”
说话间,他并指微动。
一柄乌黑飞剑与一枚玉简同时显现,垂悬于徐乘风面前。
徐乘风先抓过玉简,神识沉入其中。
陆长歌的讲解声适时响起,沉稳而清晰:
“夫炼剑者,当知器为道之形,术为道之用。剑诀若主虚实相生、真幻互济,则所铸之剑,必非金铁之固形,而当具水月之无常!……”
“故炼此剑,首重形无常形,敛则芥子藏神,展则星河倒悬;次求质无定质,凝若寒霜映魄,散似流萤惑心。……”
“是谓,以虚御实,器纳太虚之变;借假修真,锋藏万相之机。……”
几个呼吸间,徐乘风便扫视记住了玉简中文字,闭目凝神细听陆长歌的讲解。
他面色看似云淡风轻,但那微微加速的心跳、略显凝滞的呼吸,都瞒不过陆长歌的神识捕捉。
陆长歌心中一笑,讲解声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