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底的千帆城,晨风已有了几分黏腻的湿热。
天光微亮时,四骑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驶出千帆城东门,直往大湖码头而去。
车厢内,薛晨枫闭目端坐,看似平静,但紧握又松开的拳头,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。
一旁的薛冬儿,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瓷盆里的冰块,动作频频停顿,目光不时扫过兄长紧蹙的眉峰。
冰块的凉意驱散了车厢的闷热,但薛晨枫掌心还是渗出了细汗。——
身为六品武者,他早已能自如掌控周身气血,哪里该让自己流汗?
他知道,让自己如此不堪的,是内心的激动和紧张。
今日,他将主持一场诡谲莫测,却又关乎家族未来、更关乎他个人荣辱的拍卖。
成,则他在薛家继承人之争中将独占鳌头;败,则可能前功尽弃。
而这一切的源头,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重明岛主陆长歌。
想起那张年轻英气的脸庞,他的思绪不由拉的更远,回到去年腊月底。---
那是小年已过,大雪纷飞的年关当口,薛晨枫收到了陆长歌的密信,让他亲自去一趟重明岛。
在八角楼顶,陆长歌推过一枚龟甲,和他说是三百余年份的负图龟甲!
而当时,薛家那位修道的老祖宗,早已交代了家族全力搜寻有年份的龟甲。
面对家族梦寐以求之物,薛晨枫当即表示愿以任何代价购下。
然而,陆长歌却拒绝了与薛家的直接交易,转而提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要求:由薛家代为公开拍卖此甲。
而他开给薛家的报酬,竟是另一片同样年份逾三百年的龟甲!
他让薛晨枫速将此议禀告家中老祖定夺。
同时一并带回的,还有陆长歌开出的几条古怪的条件:
其一,薛家需对外宣称,这龟甲是薛家偶然从南岸渔民处购得,并将公开拍卖。
其二,拍卖会需要在大湖的孤岛上进行,离岸越远越好。薛家有岛最好,没有就必须立即购岛,并在岛上建造一座规格严整,足以保障买家隐私的拍卖场,规模不必宏大,但规制必须完备。
其三,交易物非金银,非灵材,只换阴神境的炼器法门,尤其是炼制飞剑的秘传!
其四,必须确保拍卖龟甲这一消息,能散播到蜀山三大剑宗,以及天下炼器执牛耳者的天炼宗耳中。
其五,“届时,”陆长歌那低沉的声音,薛晨枫至今都记得清晰,“我会扮作你薛家旁支的后辈子弟,侍奉在你家老祖身侧。最终花落谁家,由我亲自定夺。”
当夜,薛晨枫火速回禀老祖,后者毫不犹豫地带他再上重明岛,立下天道誓言,全盘应下。
然而,“散播消息”这种事,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,激起的涟漪根本无法掌控。
龟甲现世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渊。薛家、千帆城太守府、乃至四海钱庄,都收到了不少宗门和个人的参拍申请,最后竟超过了半百之数。
纵使薛家贵为千帆城首屈一指的豪族,面对这些或明或暗、难以抗拒且更无法得罪的庞然压力,最终也只能步步退让。
百般推诿筛选后,原定寥寥数家的隐秘交易,硬生生挤入了二十七家!
马车轻颠,停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