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永三十年六月二十二，晨光微熹，晴空万里。
阔别七日，陆长歌的钓船悄然泊入栖霞码头。
未曾靠岸，陆长歌的便望见了岸边等待的朱俊。
他未作停留，纵身跃上码头，只对身后三人留下嘱咐：“鱼获你们自去处置，莫太张扬。
秦大哥，”他语气一转，带了几分揶揄，“我送给你这老上司的见面礼你可收好了！你是否要分点给你的老上司陈百户哦？出发时封湖，第一百户所可是派人帮了忙呢。哈哈哈...”
他朝朱俊微一点头，便带头向码头边那座三层茶楼走去。
进了二楼雅间，陆长歌落座后，别激发了隔音符，示意朱俊开始汇报。
朱俊自挎包中取出一本薄册，轻轻摊于陆长歌面前：“头儿，照您的吩咐，南北岸商船这三年的往来名录已分类整理完毕。”
他顿了顿，脸上浮现一丝困惑，“属下愚钝，依旧没发现闻江二人的蛛丝马迹。”
陆长歌未答，佯装认真地翻阅。
这不过是给冷宛白摆出的姿态，证明他有板有眼地在查，例如出湖就是追查某些商船的踪迹而已。
片刻后，他合上册子，称赞道：“做得周全。这里面的道道最是繁杂，也就你能做到这么细致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接着问道：“另一件呢？”
哪怕有了隔音符，朱俊还是习惯性压低声音：
“头儿，按照你的吩咐，那些‘消息’已转过几道手，渗透进了镇邪司衙门、太守府刑名司、城卫司常聚的酒肆勾栏，乃至三教九流的茶肆坊间。
不出十日，必定传遍栖霞全城。待头儿你在所里例行情报汇总上看到这些消息时，冷千户那边，想必也会收到风声。”
言罢，朱俊抬眼看着正闭目倚着椅背，指尖无意识轻叩桌案的自家头儿。
他绞尽脑汁，依旧无法参透头儿的真正目的---
七天前头儿临行密授的任务，竟是命他散布头儿自己的“黑料”，甚至扯上千户所的冷千户！
他交代自己，暗中安排人手宣扬他陆长歌五年前曾将蛟龙蛋情报高价卖给醉仙阁；宣扬他麾下教头苏飞雪实为醉仙阁安插的奸细；
宣扬他上司冷千户当年刻意放走江寒霜，是为了留在栖霞握紧实权；宣扬其余三个百户所，也已被醉仙阁或韩刺史收买……
总之，整个栖霞的镇邪司好像都是醉仙阁或者韩刺史的人，全都背叛了朝廷。
陆长歌睁开眼，看向走神的朱俊，很想告诉他：当人人都被怀疑时，当人人都需要自证清白时，人人也便都是清白了的！那些只能是来自敌人的污蔑！
他要让苏飞雪或者醉仙阁手中那张威胁他的牌彻底失效---
五年前他陆长歌为了钱，出卖蛟龙蛋情报给醉仙阁？
不存在的！唯一的证人老刘五年前就死在自己的面前，而物证更是当场便被自己抹除了。
没有了人证和物证，对他“出卖情报”的怀疑和冷宛白“放走敌人”的怀疑，没有任何不同，都是造谣！
想到这些，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，转了话题道：
“做得不错！眼下还有一事。”
“头儿，请吩咐！”朱俊赶忙收回自己的思绪应道。
陆长歌当即交代道：
“不要动用镇邪司的人马，寻些江湖上的梁上君子，让他们去盗取往西边走货商行近三年的账目。
特别是江都、栖西、念宁三县里，那些经营武道修行物资的大商行！物资名目、往来人员，一样不许漏，汇总与我。”
朱俊面露难色：“头儿，这……风险太大！那些飞贼身手有限，顶天不过七品，对付小商行尚可。那些大商行多有六品高手坐镇，一旦失手……”
“重赏之下，岂无莽夫？”陆长歌眼中精光一闪，“武夫眼中，钱财永无足时！开出天价悬红，必有六品敢冒险！我巴不得他们有人失手被擒！”他嘴角那抹神秘的弧度更深了。
“这？”朱俊愕然。
“时限十日！若十日内无人失风被捕，”陆长歌幽幽笑道，“你便亲自安排一桩六品高手行窃案，再将风声悄悄卖给目标商行！务必让这位‘幸运儿’落网。
朱俊初时以为自己听错，此刻再听分明，更感匪夷所思：“头儿的意思是……若他们都得手，我们还要……出卖其中一人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