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”苏飞雪脸上重新浮起那抹浅淡笑意,缓缓起身,“陆大人觅得新臂助,那属下便放心了。”
她拂袖转身,行至门口,又顿步侧首,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,“只愿大人莫要玩物丧志,忘了……这栖霞城里的万家灯火。”
尾音消散,人影已消失在值房。
值房内,气氛为之一缓。
陆长歌自然明白那句“城里万家灯火”,指的是栖霞城中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。
他只是一笑,暗自运转法眼看向厅中。
只见大厅中央,两股强大的武者气息,犹如两团旺盛的火焰交错而过,气机只微微一触便分开了。
秦弘武大步流星走进值房,随意朝陆长歌拱了拱手,一屁股坐在了苏飞雪刚起身的椅子上,带着丝促狭朝陆长歌挤挤眼:
“这姑娘对你有意思啊?护得这般紧?连安危都操心上了?”
“你们五品武者,耳力能及多远?”陆长歌避而不答,反问道,“方才你还在楼梯拐角,隔着数重墙壁也能听清?”
“无甚遮拦处,百丈内听得分明。”秦弘武浑不在意地摆摆手,“若有杂音干扰,便难说了。譬如奏乐,嘈杂乱耳的自然听不清;还有些无声之音……反而更能伤武者的耳鼓。”他显然意指超乎人耳的声波。
超声,次声?超过了某个频段界限,就可能伤害到武者听觉?
陆长歌暗自思忖,又问:“那隔音符呢?”
“你一个修道之人,反倒问我这个?”秦弘武失笑,“隔音符专克声息外泄,防偷听最是灵光。”
他挥挥手,将话题拉回正轨,“莫扯远了!你巴巴地把我调来,究竟所为何事?上次被你坑得大牢里蹲了俩月,还不够惨?这回想怎么炮制老上司?”
陆长歌毫无愧色,嘿然一笑:“先给秦总旗提个醒,今后我便是你的顶头上司了,你可不能坑我!”
他敛起玩笑,正色道,“这次是好事,带你出去透透气,权当散心。”
“真的假的?啥好事?可别又是让我去填你挖好的坑!”秦弘武一脸狐疑。
“看你说的!”陆长歌一拍桌面,“难得今日天清气朗,陪我出湖垂钓去!若撞上大鱼,分你三成!”
“就为这事儿?”秦弘武盯着他,眼中疑虑未消,“方才那姑娘去不正好?何须劳动老上司?”
“那多没意思!”陆长歌摆摆手,“钓到好东西,分给自己的老上司、新下属,那才有意思吗!再说了,那姑娘脾气大着呢,我怕她说话太冲,吓跑了我的大鱼!”他不自觉的语带双关。
“行吧,什么时候动身?”
“现在!”陆长歌豁然起身,“船和人已在码头候着,只待你我!”
片刻之后,三匹快马便冲出百户所,向栖霞城东北方向的码头奔去。
初夏湖风裹挟着湿润水汽扑面而来,马背上,陆长歌不时回望。
法眼之中,沿途散布着数十明亮不等的武者气血之光,却无一人能及身侧秦弘武那团炽烈。
那是他提前沿路布下的两个总旗,专门用来辨识可能的“尾巴”。
到了码头,等了约摸三刻功夫,两骑飞驰而至。
陈二牛与姚坤翻身下马,陈二牛抢前一步禀报:
“头儿,一共有两拨人,身份未知,不过现在都被隔在两里开外。”
话音未落,朱俊自码头栈桥另一侧匆匆奔来,拱手道:
“码头的封湖令已传遍所有渔船商户,陈百户也派了第一所的人手来帮助照看。打此刻起,到明早辰时,片帆不得入湖!”
“好,辛苦!”陆长歌颔首一笑,“去去就回,三两天的事。”
“头儿,”陈二牛凑上前一步,眼巴巴望着,“我能跟去吗?”
陆长歌瞧了他略显圆润的脸庞一眼,笑着拍拍他肩膀:
“你那对双胞娇妻,妹妹不是已有身孕了?好生在家伺候着吧。”
言罢,他不再赘言,身形一展,如轻烟般掠上静候多时的钓船甲板。
转眼间,那钓船便化作浩渺烟波中的一个墨点。
岸上,陈二牛望着渐远的船影,失落地垂下头,心中五味杂陈---
当年二丫有孕时,头儿带着王大力出湖两月有余,钓回了三百载神龟。
而二丫,头儿对她可是比亲妹妹还关照!同样情况头儿还不是带走了王大力!
不过是王大力早早晋级了六品而已!
可七品到六品这道雄关,真的太难了,自己冲击了四次了啊!自己真的尽力了啊!
钓船上,陆长歌心中未尝不知有些老部下的心中落寞,但他未曾回望岸上一眼。
他始终相信,每人都有自己的道要求,而路在每个人自己的脚下。
比如,此时的自己,就正在迈过心里的关卡---
那两个四品高手,他从未照面,替他背了取蛋的黑锅,但是否罪该至死?
朝廷将醉仙阁救助困苦百姓的行为定为收买民心,图谋不轨,但他们确实救了不少人。但---
醉仙阁也确实图谋不轨!那意味着未来更大的腥风血雨,会死更多人!所以,醉仙阁是该被剿灭的!
那两人来南岸,也确实是为了夺取蛟龙蛋!助纣为虐!
而蛟龙蛋是母蛟的,只有他陆长歌,才是唯一得到母蛟认可的守护者!无论他是靠什么得到认可的,他终究是得到了认可!
那么,那两人确实就该死了!
背完了黑锅之后,就贡献出你们最后的余热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