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肃霜降,草木凋零,是为霜降。
纵是天地肃杀,也扰不动陆大人的夜生活,单调且朴实无华。
连着大半个月,明月楼俨然成了他的半个行营。
他在丝竹歌舞间倚红偎翠,于觥筹交错中醉生梦死,满天星斗下踏霜而归。
城中混迹风月场的老客们,对此无不艳羡,纷纷感慨“还是当官儿好,尤其卫所的官”。
苏飞雪从初时的怒火中冷静下来,转念一想,如此也好,方便她更从容处理自己的事。
她愈加严厉地督导百户所上下习武,也更勤勉地亲自扫荡城外妖邪。
冷宛白旁观半月,竟对三位长辈故作高深地长叹:
“哎,小地方出身,尤其还是平民子弟,心性终究有缺啊!即便圣上屡次提携,终究难登大雅之堂!区区挫折,便一蹶不振至此!”
“冷千户,你又失言了。可以说陆百户烂泥扶不上墙,却不可有半分暗指圣上眼拙之意。”汪博闻点醒了一句,面上却带笑意。
这一天,轮到了万友商行宴请。
陆长歌一如既往,华灯初上便带着王大力与夏修武步入明月楼套间。
套间名“洞庭月”,如今已成陆长歌的专属。
屏风隔出内外,外间开阔,足供十几名女子同时起舞;内室小巧,仅容贵客与名花对饮叙谈。
凤姐曾几次当面请示是否安排独栋静院,陆大人却似偏爱楼中人声鼎沸,一概婉拒。
万友商行大掌柜姓薛,东家则姓许。和苏家那次一样,许家老爷子许振邦带着嫡长子许兴宗赴宴,另有一名年轻护卫随行。
酒至半途,陆长歌醉眼迷离,叹道:
“最近啊,本官来这多了,总觉还是不够热闹。心底吧...怎么说呢,凄凉,对,甚是凄凉啊!那个人情冷暖,你们懂吧?再也无人真正打心底敬我……”
“大人何出此言!满城上下对您依旧敬仰如初!不过一次冲关未成罢了!我万友商行已托人多方打听武道秘药,若有所得,定为大人拿下!”许兴宗满脸堆笑,语气恭维。
“许公子有心了!只是这心底苦闷凄凉,当何解啊?”陆长歌举杯。
许兴宗一饮而尽,霍然起身:“大人,此事易尔!今夜便让咱们热闹些!我来安排!”
片刻,外间本轻歌曼舞的女子从五人增加到十余人,乐音陡变,奏起了国朝大宴雄曲《踏关山》!
此曲根据太宗武皇帝征伐寰宇,一统十州之伟业编纂,共分九幕。
慷慨激越之音顿起。
“嗯,不错!确有令人雄心重燃之感!明年,你万友商行的供应份额,便从三成提至五成吧!”陆长歌一口饮尽杯中酒。
许兴宗脸上笑容才起,却又听陆长歌叹了口气道:“可本官还是觉得…似乎差了点。”
头发有些灰白,却精神矍铄的许振邦起身拱手:
“陆大人!犬子终究年轻,尚需历练,万望大人海涵。容老朽再去安排一二。”
言罢转身离去。
不多时,暮雪姑娘袅袅婷婷而至,坐到陆长歌身旁。
却不见许振邦回来。
约莫两刻钟后,忽闻一声尖锐哨响!
霎时间,楼上楼下、左右隔壁的套间雅室,竟齐声应和,与洞庭月厅中乐队共奏《踏关山》!
明月楼各单间虽隔音很好,但头顶脚底、身前身后,乐声仿佛自四面八方隐隐汇聚而来,宛如为这套间主乐精心铺垫的和弦,顿时有了合璧之效,气势磅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