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玉郎话音未落,身形骤然一动,整个人竟向前踏出一步,毫无躲避之意!
他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手中,向天斜斜一指,天地顿沉!
明月被吞没,山风忽止,整个玉壁剑场仿佛落入另一重天象。
一片乌云自江玉郎身后缓缓升起,灰沉沉,压顶而来,遮月蔽星,连天色都似被压低了三分!
风声不起,却有无数细雨悄然而落,密如蛛丝,细若牛毛,带着莫名的压迫感,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已身处夜雨之中,四野无声,只有那乌云低垂,似在俯瞰芸芸众生。
峭壁之上,气势汹汹斩向江玉郎的三道绝杀剑气,甫一碰到这片乌云,便倏然破碎!
无声无息,却碎得干干净净。
“那是什么!?”
“是法相!是传说中的法相!”
“难道是夜雨剑法的法相?竟是一片乌云?”
“江玉郎居然……将夜雨剑法练出了法相!”
围观人群中炸开了锅,不仅是巴山弟子们,就连老一辈长老们都是脸色瞬变。
他们当然知道,那一片乌云,正是夜雨剑法能够修出的法相之一——夜未央!
夜雨剑法本就是巴山剑派极难修成的剑法,没人能够想到,江玉郎不仅将其修炼到大圆满,更是悟出了法相“夜未央”!
这门剑法,从来不在剑,更不在人,而在于势——
阴云不动,天地皆寒;一旦落雨,便是杀机!
而江玉郎,却未停手。
他抬手轻引,剑锋横扫而出。
“请三位师兄......品评此剑!”
声音温和,仿若舟人夜歌,然落入耳中,却重如涛击!
轰!
乌云翻涌,雨势陡急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片雨声!
三名合围的剑子只觉乌云盖顶,气机一滞,仿佛有万钧之力从四面八方同时压来。
砰——
高策第一个被震飞,撞入山壁,当场吐血!
魏苍生紧随其后,直接跌落在地,脸色惨白!
周清隐修为最深,仅被击落在山坪之上,仍站着,却也面色难看,手腕隐隐颤抖,手中长剑竟被雨水打得“嗡嗡”作响,几欲脱手!
乌云低垂,雨势未央。
江玉郎负手而立,衣袂微动,宛如立于乌云之巅的剑帝,一念败敌,一念封山!
如今对面的玉壁之上,只留下江玉郎一道身影映在其上,宛若立于世外的雨中剑仙!
一剑化解自身危机。
再一剑,反压三人!
“赢了!”
“江师兄一敌三竟然还胜了?!”
“这才三年多,他怎可能强到这种地步……”
众弟子已然激动至极,有人兴奋大叫,有人热泪盈眶,甚至已有十余人情不自禁单膝跪下高呼:
“拜见新剑首!”
“江剑首!我巴山中兴有望!”
这一刻,山坪上彻底沸腾了!
无数弟子高呼江玉郎之名,许多人已不再遮掩,纷纷朝玉壁之上俯首作揖。
甚至有女弟子捧心惊叹,声若惊鸿:
“江师兄……简直像传说中踏月御剑的剑仙啊!”
“是啊……那一剑落下的瞬间,我都想嫁给他了!”
欢呼、惊叹、仰慕,如潮水般涌起,在江玉郎的身影下,宛如万民朝圣。
玉壁之上,江玉郎负手而立。
他一手持剑垂于身侧,剑锋指向山下;一手负于身后,长风吹动衣袂猎猎作响。整个人沐浴在玉壁反射的月光中,神情沉静无波,仿佛只是在演一场早就预演过无数遍的戏。
气度从容,毫无戾气。
不争,胜似千军。
三大剑子皆在调息伤势,看到这一幕,只觉胸口发闷,五味陈杂。
这一战,他们三人联手,竟被一个三年多的后辈击溃!
不仅输了修为,更输了人心。
他们此前从未把江玉郎当回事,总觉得此人出身卑微、年岁尚轻、不过是凭手段上位。
谁知对方不但修的是他们巴山剑派最难修成的《夜雨剑法》,还把这剑法修炼至大圆满,甚至演化出法相!
整个巴山,也只有剑首梁惊云与寥寥几位长老,才修成“法相”……
他江玉郎,竟年纪轻轻做到了!
三人心知肚明——到此为止,剑首之位,已是江玉郎的囊中之物。
他们连争的资格都已不复存在。
这等修为,这等人心,这等“仙人气象”之势……他们能如何抗衡?
站在最前的大长老伏敬山,脸色则无比复杂。
他抬头望向江玉郎孤绝的身影,沉默半晌,忽而低声自语:“藏得太深了……”
和他想的一样。
江玉郎刚才挡住那一剑时,根本还未尽全力。
只是他没想到,对方藏的,竟然是一尊法相。
还是夜未央!
多少年了,整个巴山剑派,如今除了剑首梁惊云,无人修成夜未央法相!
这尊法相,几乎是巴山剑派压箱底的杀招之一!
伏敬山一动不动地站着,脸色阴晴不定,仿佛在强压着胸中百种思绪翻涌。
他的眼神深处,竟也在这一刻,第一次冒出了一道犹疑而惊悚的念头:
难道……这江玉郎,真的是巴山剑派的希望?
难道他这般手段、这般剑心、这般姿态……不是祸胎,而是天命所归?
剑心坚定如大长老伏敬山,也终于在心底低低叹息了一声。
他终究迈出了那一步,走至玉壁之下,衣袍轻振。
一掌拍出——
“轰!”
一道沉凝内力铺天盖地压下,整片山坪如风息寂静,喧哗之声顿止。
所有人都闭口屏息,齐齐望向大长老。
目光中有激动,有敬畏,有期待,有仰望……更有一丝忐忑。
而江玉郎,也终于收起长剑,微微低头,目光幽深,藏于眉睫之后的那抹炽热终于轻轻泛起。
这是他等待了太久的时刻。
终于,真的来了。
他忽然间,有些恍惚。
多少年前。
他不过是街头野孩,是乞丐,是臭水沟里的野狗。
七八岁的时候,他连“武学”两个字怎么写都不识,只知道饿,只知道冷,只知道要在城南那条烂泥巷里抢破菜叶子吃。
直到他被善真坊收留。
可他依然是个没人要的孤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