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——
武志刚也倒下了。
他倒在木板上发出的闷响,与先前那些西瓜落地声,几乎一模一样。
果然是剧毒,立时发作的剧毒!
船舱里没有人再惊呼出声。
并非被吓傻了,也不是认命了。
一道道压抑至极的哭声,悄悄响了起来。
人害怕的时候会喊,可当害怕变为绝望,喊声就会变成哭声。
直到了真的临近死亡,哭也没用了,便开始发疯,开始破口大骂,开始悔,开始恨。
如今船舱中的行客,大都在绝望的阶段。
他们不知道凶手在哪,也许就坐在自己身边,像自己一样正瑟瑟发抖。
他们也不知道,什么时候轮到自己。是不是下一口气吐出,嘴里就会涌出黑血,然后像血瓜翁与武志刚那样,突然栽倒暴毙?
那两人是武者,尚且毫无抵抗之力。
那他们呢?
他们只是些普通人。
所以他们绝望,一种连死亡都无法防备的恐惧,正如潮水般,灌进所有人的眼耳鼻喉,几近窒息。
终于,有人再也忍不住,嘶声力竭怪叫一声,起身冲出舱门!
他不愿再多待一瞬。
他宁愿跳进江里,也不愿意莫名其妙死在这里。
何况他知道,自己水性很好,也许还能游到岸上。
可迎面而来的,却不是江风,而是一道寒光。
嗤——
一声极轻的响动,如扯裂破布,更似利器割喉。
刚跑出船舱的行客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去,便已脖颈飙血,直直倒了下去。
他原是为了逃命,哪知死得比谁都快。
舱门布帘被剑挑开。
那个一直忙前忙后、笑脸迎人的瘦子船夫走了进来。
可这次,他脸上没了那副殷勤的模样。
只剩下一股赤裸的杀意。
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开场,一脚踢开武志刚碍事的尸体,语气森然道:“要知道谁下的毒很简单,我一个一个杀过去,自然就能知道。”
原来他并没有消失,一直都藏在暗处听着。
说罢,他再不留手,竟真的挥了两下手中的剑,船舱中的尸体立刻多了两具。
刹那间,船舱里的混乱终于爆开,行客们再度惊叫,甚至有人咒骂着,直接冲了上去,却无异于螳臂当车。
瘦子每出一剑,便带走一条人命,转眼间又躺了四具尸体。
木板此刻全部被鲜血侵染,船舱内的空气腥腻得刺鼻。
蓑衣人依旧冷眼旁观,连眼都未眨一下。
那抱婴的少妇,头低得更低,怀里的孩子却依旧一声不哭。
白衣书生眉头紧皱,终于开口。
“你其实看得出来,舱中会杀人的只有我们几个,直接找上便是,何苦滥杀无辜?”
瘦子冷冷一笑:“我想等你们先出手,既然你开口了,不如就拿你开刀。”
话音未落,他手中长剑骤然一指,身形前踏,一剑直刺书生双眼!
书生一跃而起,剑鞘横挡,只一格,便将来剑荡开。
可就在两人甫一交手的空当,蓑衣人突然动了。
渔叉横掠,寒芒如电,刺向的,竟然是书生腰间!
这一击时机极妙。
趁二人交手之际,书生腰间空门大开,而蓑衣人恰坐其侧,甚至无须起身便可偷袭。
同一时间,瘦子的剑再度点来,刚好封住了书生的退路。
这本该是一次万无一失的偷袭、夹击,却偏偏失了手。
乒乒——
瘦子的剑被瞬间打飞,钉在舱壁上,兀自嗡嗡颤响。
书生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,此刻却插入了蓑衣人的咽喉。
而蓑衣人手中的那把渔叉,也只剩下根光秃秃的棍子,铁质叉头掉在地上,滚落到血瓜翁脚边,断口平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