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继续开着,舱内,依旧无声。
“这位兄台。”
挑担老汉放下酒葫芦,歪头看了蓑衣人一眼。
“舱里不会淋雨,你还穿着这身蓑衣做甚?”
没人答话。
老汉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发黑的槽牙。
“我这人,一喝酒就话多。”
他说得漫不经心,却像是在逼近什么。
那笑容愈发裂开,正要再说——忽地,他双目圆睁,仿佛瞧见了极可怕的东西。
起先无人在意。
可下一瞬,老汉喉头“咯咯”作响,嘴角慢慢淌出一道黑血。
然后整个人“咚”地一声栽倒在地,抽搐了两下,便不动了。
“啊——”
船舱炸开般一片惊呼!
十几名行客中,有的摔了茶杯,有的踉跄后退,还有人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叫出声。
谁也想不到,前一刻还和人说笑的卖瓜老汉,下一瞬就死在了自己面前!
可舱中并非人人慌张,也有几人冷眼旁观。
白衣书生坐在角落,脸上挂着愕然,眼神却未离开那具尸体。
抱婴少妇低下头,头巾遮住了眼中的神情。
蓑衣人一动未动,手指缓缓抚过渔叉,眼神比江风更冷。
而舱首那个面生红斑的男人,蓦地站了起来。
他缓缓扫过舱中众人,像只长年潜伏在泥沼中的蛇。
可他盯得最久的,只有蓑衣人。
“都别乱动!”红斑男人忽然开口,嗓音沙哑,却中气十足。
他额头上的大片红斑在灯光下如血蠕动,骇人至极。
舱中一静。
十几名行客见他突然喝止,还以为方才那卖瓜老汉的死与他有关,顿时噤若寒蝉,谁也不敢出声。
红斑男警惕地盯着蓑衣人,一步步走向老汉尸首,蹲下,探了探脉搏。
脸色,顿时沉了下来。
“死了。”他吐出两个字。
又低头看了看那嘴角的黑血,语气更沉。
“中毒死的。而且是立时发作的剧毒!”
此言一出,舱中众人更惊。
谁能想到,这老汉上船时还中气十足,笑声如雷,一口酒下肚,怎就死得这般迅速?
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早已滚落到挑担旁的酒葫芦。
有人更是打了个寒战,出言道:“若不是空气中有毒,就是那毒早在酒里了。”
另一人打断他:“空气中有毒,一船舱的人早就死光了,肯定是酒里有毒。”
这时,又有人结结巴巴道:“可我上船前瞧见过,这老汉儿至少半个时辰前,在那茶摊休息时,就喝过酒葫芦......”
既然是立时发作的剧毒,为何上船后才发作?
难道,那毒是在船舱中下的,有人能隔空下毒?!
众人越想越惊,只觉江风都透过舱壁吹了进来,冷得彻骨。
红斑男也想到了这点,再不敢想着去捡地上那酒葫芦,只是脸色越来越沉。
能够隔空下毒的,那得是什么样的毒道高手?
良久,他忽然一把扯下腰间布带,带中竟真藏有一柄手掌宽的软刀!
持刀在手,他的气势也跟着拔高。
他死死盯着蓑衣人,厉声喝问:“阁下莫不是高老八请来的?我武志刚虽然杀人跑路,也还不至于怕了你这鼠辈!”
“你若真是冲我来的,大可明刀明枪,何必牵连无辜老汉?”
他越说越怒,声音也压得越来越狠:“真是条汉子,便真刀真枪!别藏头露尾,还用毒!”
他以为蓑衣人是对头派来杀自己的。
方才老汉只与蓑衣人搭过话,定是蓑衣人不耐,随手毒死了老汉。
想着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,故而此时一口道破,索性明刀明枪做上一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