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银灰色滚边萧墨见过,与堂兄萧砚的玄冥袍,一模一样!
他哪里还不知道,眼前坐着的,竟然也是个巡查使!
他脑子当即一片空白,根本想不到如何收拾局面。
难道自己真滚?
却在这时,背后响起一声温婉女声。
“叨扰了几位大人,还请海涵。”
众人一愣,皆循声望去。
上官燕已走上三楼,白裙轻拂,举止有礼,气质清冷端方,一双杏眼清澈如水。
她面上虽然平静,唇角笑意不变,内心却已欣喜若狂!
她看见了沈风,甚至看见了许寒音。这两天“日思夜想”的两个人,竟然真的如她所愿,出现在了醉仙楼三层。
上官燕眸中笑意更浓,像是乍见旧友,步伐却愈发轻盈。
她甚至不需要萧墨再说一句话——那无能的纨绔,撑不起半点场面,反倒扰了她的兴致。
她亲自来。
她愿意亲手将这几人赶下楼去。
只要能看见沈风那张脸在三楼风雅之地无处容身,被迫起身、拱手、灰头土脸地离开,她心中那口恶气,便能消去半分。
至于无常司?
无常司再怎么威风,也不会无缘无故为了替几个底层小卒出气,来动上官家的子女。
更何况,她一会儿所要倚仗的不是身份,而是理。
三楼是文席之地,有诗有文,有祖训有旧例,她今日要做的,不过是“温言劝退”几名误入此地的刀客而已。旁人若说半句不是,便是亵渎风雅,不识规矩。
无常司当然可以不识这醉仙楼的规矩,可她堂堂上官家的血脉亲自来说这规矩,区区几名无常卫,还能不认?
她要叫沈风知晓,他哪怕披着玄冥袍、坐在醉仙楼三层,也仍旧是个,被退了婚的,泥腿子。
当初那一封退婚书,你不痛不痒地接下,连一句像样的挽留都没有,昨日见到了,竟然也没有一丝后悔?
上官燕忽而轻笑,眼底泛起一丝近乎甜腻的得意。
她容不得沈风那副“无动于衷”的模样。她最受不了的,便是有人认不清自己出身与地位,还妄想平视她、站在她对面。
她生来就该高高在上,而沈风和许寒音这种泥腿子,生来就该给她当牛做马!
就算你沈风进了无常司,穿上了那身玄冥袍,也不过是条穿了制服的狗罢了。
真以为能与我并肩平视,那我就让你看清——
你与我,天壤之别。
她脸上却仍挂着那抹温婉含蓄的笑容。
而三层中,好几名文士已经将她认了出来,豁然站起身子。
“是燕儿小姐!”
“上官燕,她竟也来了!”
“上官家的人,该替江南文人说句话!”
众人纷纷低语,神色中皆是尊敬。
江州上官,江南文官集团领袖,除了是五姓七望之一,千年的世家之外,隐隐也是江南文宗!
段坤听到了上官两个字,也是眉头微皱。
沈风和许寒音自然也早就认出了上官燕,对视一眼,都从其中看到了几分无奈。
二人几乎能够肯定,若不是沈风在此,上官燕根本不会趟这浑水。
此刻,上官燕盈盈一笑,语气轻柔,声音不高不低,带着她惯有的教养与从容,却刚好能够传遍三楼。
“醉仙楼三层,自郑词宗立规矩以来,便有‘无诗无文,不能登楼’的惯例。非是上官燕多言,只是近来登楼之风稍变,叫人忧心。”
她语调温和,落在沈风一行人耳中,却字字如钉。
“小女子在无常司诸位大人面前,不敢妄言规矩。可若是此风不止,今日是七位恃强持刀的武者,明日呢?”
她声音微顿,满脸肃然,眼神带着丝果决与质问,整个人仿佛发着光。
“是不是就该换作铜臭满身的商贾,登堂入室?若如此——那我江州风雅,江南文脉,又该置于何处?”
此话一出,满楼哗然。
几个年轻文士突然涌起满腔热血,纷纷起身,义愤填膺。
“上官小姐说得对!”
“无常司虽然地位尊崇,也应区分场合,文席当有清气!”
“我们不敢得罪几位大人,只求三楼清雅犹在!江州文席仍在!”
......
掌柜站在楼梯口,听着这些不要命的书生跟着瞎起哄,额头已渗出冷汗,腿肚子直发抖。
这一切都在上官燕的预料之中。
她不动声色地垂眸,仿佛她不是在煽风点火,而是为这三层文席守门而立。
她突然觉得,这次亲自出头,好处不止报复沈风,她上官燕在江州士族圈子里的口碑,将更上一层!
段坤冷哼一声,放下酒杯,扫了那群文人一眼,眼中满是不屑。
“上官家?江州文人?好大的牌面。”
他嗤笑一声,声音不大,却压住满楼:
“若不是有朝廷,有无常司镇着江湖,有我们在外拎刀巡夜,你们这些自称“持笔”的,能坐在这三楼吟风弄月?”
孙开山也冷冷一笑,夹起一块牛肉大口嚼着:“你们吆喝得欢,这醉仙楼是你们开的?便是郑词宗亲至,也不会赶我们离开。”
马千刀抬眼望去,眼中闪过一抹戾光,手指已搭上了刀柄。
楼上霎时鸦雀无声。
热血刚涌到唇边的几位年轻文士,顿时冷了大半,后背都起了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