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六。
木屋外,朝阳金霞万道。风儿吹过,积雪在树枝间簌簌滑落,发出轻微的“噗”声。
程砚之深吸一口凛冽清甜的空气,在雪地里打了一套五禽戏收功,感觉整个人都被这透彻的凉意唤醒了,充满活力。
感觉,在这边养病,还是有效果的。
“尤利娅,左边那根杆子再抬高些,注意别让肉碰到雪!”
他们早上冰泳刚刚回来,程砚之吃了蜜丸,去习练五禽戏,好消化药性,贤惠的阿丽娜正在和妹妹一起,帮程砚之晾晒腌肉腌鱼,一条条挂在阳光底下,油亮咸香。
干这种活的时候,姐妹俩往往是以阿丽娜为主。
空出来的铁桶在屋檐下排成一排,等着新一批腌制物上岗。
阳光透过疏朗的云层倾泻下来,照在腌腊货上,油脂泛着诱人的光泽,空气里弥漫着盐霜、木料和肉类风干的独特气息。
阿丽娜踮着脚,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绳索,阳光勾勒出她认真的侧脸,鼻尖冻得微红,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。
尤利娅则麻利得多,她把最后一串厚重的驼鹿腿肉挂好,拍拍手,叉腰得意地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架子,脸上漾着满足的笑:“哇哦!真棒!等夏天虫子多起来的时候,我们可就不愁没好吃的了!”
“到时候哥哥要出海,也能带上一些。”阿丽娜也微笑着说道。
“对了,小程哥哥,你找到捕鱼船或者科考船了吗?”尤利娅问道。
程砚之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,说道:“上次问了一家,对方说不方便捎带陌生人。然后问了另一家,说是他们的任务很紧,没有时间陪我到处闲逛。”
程砚之要出海找北极冰参,自然不可能来去匆匆,肯定要到处踅摸、探险的。
尤利娅小下巴扬了扬,说道:“哥哥,要不我们自己买条小船,三个人一起出海算了。就是听说可以出海的渔船都比较贵。”
毕竟小舢板很容易翻,而且也不适合长途旅行。
程砚之其实现在有点儿小钱,但他也没买过出海渔船啊,也不知道够不够,于是说道:“再看看吧,反正现在时间还早,勒拿河的冰层还没有化冻的迹象呢。”
何止没化冻,冰层仍在继续加厚,现在都有三米多了。
这边只有两季,冬天一季,6-8个月,春夏秋合起来一季4-6个月。
阿丽娜根据往年的经验推测,估计要到四月初才会开始融化。等到五六月,基本上就差不多了。
然后到九月底,十月初,又会开始结冰上冻。
“先吃点东西,休息一下再干。”程砚之招呼两个妹子吃早餐,嗯,就是昨天的剩菜。
然后还有鱼子酱。
不仅早餐吃这个,午餐仍旧吃这个。份量实在是太大了些,估摸着要到明天才能吃完。
不过,剩菜归剩菜,但味道仍旧一如既往地绝美。
这些可都是高端食材,寻常人吃不到的那种。
放在炉子上蒸了蒸,红烧熊掌那凝冻的胶质重新化开,软糯更胜昨日;鹿筋烧山参依旧弹牙入味;连蒸鹿尾儿的滋味也似乎被时光浸润得更醇厚。
三人围坐小桌,尽管已经是剩菜,却依旧吃得赞不绝口。当然,少不了酒,大过年的,小酌怡情。
虽然是正月十六,但这不是还没出正月么?
而对程砚之来说,他闲着没事,可以天天过年。
“其实我小时候吃过熊掌,但是……唉,别提了。”阿丽娜忽然说道。
尤利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,闻言也想了起来,含含糊糊地说道:“阿爸烧的那个叫熊掌?反正我咬了一口就吐了。”
阿丽娜笑道:“何止我们吐了,阿爸连锅都扔了。”
“啊?”我去,程砚之惊呆了。那不是暴殄天物吗?
“那最后那熊掌怎么办了?就这么扔了吗?”程砚之忍不住追问道。
阿丽娜笑道:“被狗子们叼去分了。”
程砚之一拍大腿,这真是太浪费了啊。还不如拿去镇上卖掉呢,不过,镇上也基本上都是当地人,估摸着也不会烹饪的,除非拿去雅库茨克售卖。
但想想,也不大可能。太冷,太远,酋长大叔他们人生地不熟,也没有渠道,估计还会被人压价,于是索性在家里自己鼓捣,结果就鼓捣失败了。
要知道,这边的人都是吃生肉生鱼的,结果,却咽不下那个熊掌,由此可见,烧的有多么难吃。
吃了饕餮大宴,饭后则是银耳莲子羹的甜品。
阿丽娜和尤利娅一人一小碗温热的银耳莲子羹,小口小口地喝着,甜丝丝的暖流滑进胃里,眼角弯成了月牙。
程砚之看着两人不挑不拣吃得喷香的样子,心里也暖乎乎的,要是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菜,两个妹子不捧场,那才叫打击人呢。
不过,最重要的,是他本身做得好吃。双胞胎妹子演可演不来这么真情流露。
晚上,等双胞胎妹子回去之后,程砚之就开始泡制鹿鞭酒,他从冰窖里取出上次打猎得来的驼鹿鹿鞭,和公驯鹿的鹿鞭,都是大家伙。
用温水先软化,随后,用斧子斩成寸许长的段状。油脂和生肉的独特气味弥漫开来。焯水、加生姜料酒去腥,动作麻利。
待到滚水翻腾,捞起沥干,再用小刀极其耐心地将附着其上的筋膜一一剔净、切薄。这活计需要精准的手劲和细腻的观察。
他白天之所以没干这个,主要是因为双胞胎妹子还小,公然处理这么狰狞的两个东西,有些不好意思。
处理好后,一片片暗红色的鹿鞭片整齐码放在木托盘中。接着,他走向那个横放在角落里,底下有个架子托住的伏特加大橡木桶。
打开盖子,六十度的烈酒气息扑面而来。
虽然昨天和今天喝了不少,但相对于这么一大桶,忽略不计。
仍旧是有些多,桶内的空间不够,程砚之找来备用的干净皮囊,用酒铺老板送的那个取酒器,伸进桶口,每次几十毫升地往皮囊里灌酒。
清冽粘稠的酒液在炉火映照下流动着诱人的光泽,浓郁的酒香充盈整个木屋,让程砚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
说实话,这种烈酒冰镇之后口感更好。但是冰镇之后会容易过量。一不小心就喝多了。国内的话,还是温着喝更容易掌控一些。
取了大概十斤左右,程砚之拿起手电筒,摁下开关,对着桶壁上的开孔向内照去——清冽的酒液水平面清晰可见,离桶口的距离,嗯,差不多应该够了,于是,将准备好的鹿鞭切片,还有中药材,慢慢地塞进橡木桶中。
塞完之后,最后盖上盖子,压紧密封。估摸着浸泡一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。
正月十七,天气再一次开始变冷,春寒料峭?
清晨,风刮得更紧了些。双胞胎妹子今天稍微晚了点儿,而且,阿丽娜的脸色有些苍白,眼神也带着点蔫蔫的疲惫感,只是轻轻靠在门边没有立刻脱去厚重的皮袍。
“程哥哥,今天……我可能不能下水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,比平时更轻柔。
程砚之很关切:“你怎么了?生病了?”
尤利娅就吃吃直笑:“我姐姐她……是那个来啦,笨哥哥!”
“啊呀~”程砚之一拍脑门,反应过来,“对不起,对不起,你看我傻的,这也太粗心了,没想到这一点。”
程砚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尴尬,暗骂自己居然忽略了女孩子的生理周期。
女孩子这事儿,自然是每月都有。
之前也有,只是之前,她们也没跟着程砚之冰泳啊,然后年前那一阵,程砚之又回国去了,嗯,准确的说,当时是和林糯儿在一起,算算时间,确实也差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