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先在木柱上凿出大小吻合的卯口,再将削好的木板横梁两端仔细修整成榫头,抹上一点防冻的鹿脂,用木槌一点一点将横梁敲进卯口。
榫头咬合进卯眼那“嘭”的一声闷响,预示着到位,以及结实。
框架逐渐成型,像个没有顶盖的长方体笼子。
程砚之又抱来更多宽窄不一的木板,有些是之前做桌子剩下的,有些是专门劈开的,开始钉装四壁。
他没有追求完全密不透风,而是板与板之间自然留有缝隙,因为熏制腊肉腊鱼,肯定要有通风的地方,一是氧气流通,二是能让烟流动起来,这样才能达到较好的熏制效果。
但是透风的地方又不能太多太大,若是太多太大,明火就旺了起来,松烟也会流失比较快。
“当当当”的敲击声清脆悦耳,程砚之在木棚子的顶部,架设了七八根平行的、碗口粗的横梁,间隔正好够挂上腊肉。最后,棚顶用了最宽厚的木板覆盖。
当程砚之钉下最后一枚铁钉,拍拍手套上的木屑,宣告“熏香阁”竣工时,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已经肆无忌惮地撩拨着每个人的神经。
红烧鹿肉早已酥烂。
三人围聚在暖烘烘的炉子旁,阿丽娜麻利地将厚薄均匀、劲道十足的手擀面捞进三个厚实的木碗里,再浇上满满一大勺红烧驯鹿肉。
美味的浇头面。
“吸溜——吸溜——”
什么优雅矜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,连最温柔的阿丽娜都吃得鼻尖冒汗,小口吸着面条,感受着肉块在舌尖化开的绝妙滋味。
尤利娅更是吃得摇头晃脑,小鹿皮靴在雪地上快活地打着拍子:“哇呜哇呜!阿丽娜姐姐的厨艺简直要追上小程哥哥啦!这浇头面,给座金山都不换!以后跟着你们,我可享福!”她嘴边还沾着一抹汤汁,模样娇憨可爱。
饭后,一人两颗复合维生素片,补充蔬菜不足所需。
短暂的休憩消食后,开始了紧张的“挂腊”工作。
程砚之仗着身高臂长,站在屋檐下,像摘取丰收的果实一样,小心翼翼地将一条条风干得恰到好处的腌肉、腌鱼、腌鸡从悬挂的绳索和木钩上取下。
“阿丽娜,接着这根大的!”
“尤利娅,小心这条鱼,还很有点重的,别滑了手!”
阿丽娜和尤利娅则是配合默契的“传送带”。阿丽娜接过沉甸甸的大块驯鹿腿肉,稳稳当当地送往几米外的“熏香阁”;尤利娅则负责那些相对小件的鸡和鱼串,像捧宝贝一样捧着跑过去,边跑边笑:“放心,丢不了我的腊味!”
棚子内部空间设计得相当巧妙。阿丽娜仔细地将肉条、鱼、整鸡、半只半只的雪兔,一一悬挂在顶部的横梁上,动作轻柔而精准,如同布置一件艺术品。
很快,“熏香阁”内壁就被密密麻麻的“藏品”占据了,略显拥挤却井然有序,这些腊肉腊鱼悬垂下来,仿佛一片丰饶的肉林。
随后,三人一起,抱来前天砍伐的那些翠绿含脂的松树枝,混合着干燥的细木条、薄木片以及蓬松干苔藓杂草,将这些燃料厚厚地铺在棚子里面的地面上,点燃一小簇苔藓和刨花作为火引。
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舔上湿润的松枝,堪堪烧起来,火势稍微大一些,劈啪作响,程砚之便铲起一捧雪沫,覆盖了上去。
“嗤——”
浓密的、带着松脂特有辛香和苔藓清新气息的白烟瞬间腾起,充盈了整个棚子,浓郁得几乎化不开。程砚之他们连忙后退,然后将棚子的门板给掩上,但是没有关严,还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,确保空气能缓缓流通进去。
混合着浓郁松脂香气、淡淡焦味和肉食发酵风味的奇异烟味,开始随风袅袅飘散,弥漫在清冽的空气中,被带向更远更深的冰原。
时间慢慢流逝,熏制腌肉腌鱼是个细致活,熏的时间要足够长,至少要两三个小时吧。
这边白昼短暂,没多久,夕阳就斜倚在遥远的雪丘肩头,将漫天云霞染成壮丽的熔金与橙红,雪地也被镀上一层温暖而短暂的瑰丽光泽。
三人正收拾着工具,铁锹、斧头在雪地上刮擦出声响,突然……
就在这片温柔霞光的边缘,距离木屋约两三百米开外的稀疏雪松林边缘,一道庞大、笨重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棕褐色身影猛地闯入视野!
它像一截会移动的、布满苔藓的巨大原木,浑身覆盖着厚厚的棕褐色毛发,在夕阳下折射出粗粝的光泽。
其庞大的身躯异常敦实,粗壮的四肢深深陷入积雪,每一步踏落都带起一蓬雪雾,显露出一种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力量感。
这个东西走走停停,硕大的头颅微微昂起,粗壮的鼻子在半空中深深翕动,似乎在贪婪地、不顾一切地捕捉着什么,目光所向,赫然正是那座冒着诱人浓烟的小小“熏香阁”!
一头罕见的、被严寒冻醒、出来觅食的强大棕熊,它被程砚之熏肉熏鱼的浓郁香味所吸引,闻着气味找过来了!
“哥哥你看!”
阿丽娜和尤利娅眼尖,看见之后立刻惊呼,程砚之循着她们的手势望过去,
果然,棕熊!庞大的棕熊!虽然隔得挺远,但是仍旧不难分辨出,这是个超级大的家伙,几百米外就压迫感十足!
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。
尤利娅刚才的叫声略显尖细,带着一丝本能的惊惧,而阿丽娜指出去的手指也绷得笔直,程砚之目光如电,瞳孔微缩。
那个沉重的、体型庞大的家伙,正朝着他们木屋的方向,确切地说,是朝着那弥漫着诱人烟气的熏肉棚子,笃定地迈步。
“走,回屋,抄家伙,干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