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经指数从高点腰斩再腰斩，无数纸面财富蒸发。然而，一种奇怪的乐观情绪依旧弥漫在社会层面，甚至蔓延至部分决策层。
从未经历过如此规模资产泡沫破裂的日本上下，尚未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利率依然维持在高位，日本央行似乎还在担心泡沫幽灵，丝毫没有降息的打算。
全球的金融研究机构都将目光投向日本，试图从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找出原因和规律。何言超知道，这些未来的研究成果，将在十几年后，为美国应对2008年次贷危机提供宝贵的经验教训。
日本，俨然成了全球金融体系的“小白鼠”。
何言超当然知晓一切问题的根源，但他选择沉默。
欧洲大陆，同样阴云笼罩。
老牌帝国英国和它隔海相望的“老冤家”法国，一同陷入了经济衰退。
英国经济在1990年就已经是负增长，进入91年，下滑趋势仍在继续，看不到尽头。与之相伴的是不断攀升的物价和日益严峻的失业问题，社会矛盾逐渐激化。
法国的情形稍好，经济增长虽未跌入负值，但也陷入了近乎停滞的缓慢爬行，同样被通胀和失业率困扰。不过，法国政府采取了更为强硬的手段抑制通胀，显示出不同的应对思路。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统一后的德国。东部地区轰轰烈烈的基础设施建设投入，有力地拉动了整体经济。
大批马克流向东部，修建公路、铁路、更新公共设施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。
然而，繁荣之下亦有隐忧。东部地区在相对有序的私有化改革后，虽然避免了历史上那种大规模失业和社会动荡，但原东德国企遗留下来的冗员问题不可能完全解决，依旧会有上百万人失去“铁饭碗”。
新建的工厂能够吸纳一部分劳动力，但这需要时间。因此，德国政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，不得不一边“放水”搞建设、发放福利以维持稳定，一边又被迫采取高利率政策，试图抑制因大规模投资可能引发的恶性通胀。
这种左右手互博的政策，让德国经济在高速发展的表象下，隐藏着不小的风险。不过，相较于原时空因“托管局”无序私有化而导致东部经济崩溃、社会撕裂的历史，眼下德国面临的局面，已经好了太多。
大西洋彼岸，世界头号经济体美国的日子同样不好过。
储贷危机的影响仍在持续发酵，不断有金融机构倒闭的消息传出。
里根时代大规模减税和军备竞赛留下的巨额联邦赤字，让政府捉襟见肘，如今又加上海湾战争这天文数字的开销，华盛顿根本拿不出资金来刺激国内经济。
1990年第四季度，美国经济录得负增长。所有迹象表明，1991年的第一季度，下滑将会更严重。
经济不景气，利率高企，严重打击了民众的消费信心，企业主们对前景感到悲观，投资活动几乎冻结。
在一片衰退的阴霾中，东亚的南朝鲜似乎是一抹亮色。1990年其经济增长率高达惊人的9.3%，展现出生机勃勃的势头。
但全球主要经济体集体低迷，南朝鲜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。这种高增长注定难以持续，到1992年，其增速将骤降至4.7%左右，几乎腰斩。
同时，南朝鲜货币汇率和人均工资正在快速上涨，劳资纠纷频繁爆发，工人为提高待遇而举行的罢工此起彼伏。这些都将在未来几年内，严重削弱其出口产品的价格竞争力。
三星的李建熙早早听从了何言超的建议，主动提升工人待遇，改善工作环境，同时狠抓产品质量和管理效率。因此，在全球劳资纠纷频发的大环境下，三星的生产线几乎未受影响，稳定运转。这为三星在未来残酷的竞争中占据了一丝先机。
真正的问题是南朝鲜政府并未意识到经济需要主动减速换挡，进行结构性改革。他们反而想通过放松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，企图重回高增长轨道。
这种短视的行为，只会导致通胀高企、资产泡沫再度膨胀，以及企业负债率攀升到危险水平。这一切，都已为1997年那场让南朝鲜几乎破产的金融危机，埋下了伏笔。
“香江，其实也面临着类似的挑战。”
何言超站在汇丰银行顶楼的办公室落地窗前，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都市，心中默想。
香江的经济模式与南朝鲜有相似之处，甚至更为极端。地方狭小，资源匮乏，几乎所有的原材料和能源都依赖进口，内部市场有限，经济发展高度依赖对外贸易和金融服务业。
“但这道题，我知道该怎么解。”
何言超不会犯南朝鲜那种只知道猛踩油门，不懂适时刹车、检修换挡的错误。他掌控下的汇丰和影响力所及的港府政策，会更加注重风险控制和结构性调整，避免经济过热和过度杠杆化。
而且，香江拥有一个南朝鲜乃至日本都不具备的、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——大陆腹地。
改革开放的春风正吹遍神州，庞大的市场、低廉的成本和无限的发展机遇，为香江提供了产业转移、经济融合的机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