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九零年七月一日,星期日。
香江海域,阳光炽烈,碧波万顷。洁白的“玲珑号”游艇划开海面,驶向蔚蓝深处。
今天是何红蝉的四岁生日。艇上欢声笑语,彩带飘飘。
何言超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衬衣,戴着墨镜,看着孩子们嬉闹。
年岁最大的许嘉南体重有点超标,但还没到肥胖的程度,是爷爷、奶奶最喜欢的那种胖小子。
何红蝉长得是真快,比许嘉南矮不了多少了。她今天过生日,艾薇本来打算给她打扮得漂亮点的,穿上公主裙,戴上小皇冠。
结果孩子根本不喜欢,自己选了宽松的T恤和短裤。T恤还是自家周边,印的是李素裳和剑气鸡。
当时何言超对艾薇说:“孩子大了,有自己的想法了。她那么活泼好动,不想穿裙子很正常。”
眼下,穿着一身宽松衣物的何红蝉正在甲板上跑来跑去,银铃般的笑声随海风飘出很远。
艾薇因再次怀孕,身形已颇为明显,她坐在遮阳棚下的软椅上,温柔地看着女儿。
关嘉慧则在一旁照料着两岁半的何素鲸,担心第一次出海的女儿晕船。
李宥真也在船上。她来香江读书已近两年,初衷是与何言超培养感情,奈何一个商务繁忙,日理万机;一个学业紧张,长假还需回南朝鲜陪伴父母,两人真正独处的时光并不多。
这个暑假,她决定留在香江,并进入了星海集团实习,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离。
以往何家的家庭聚会,若有艾薇和关嘉慧在场,李宥真大多会维持一种礼貌而疏离的态度,视而不见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艾薇和关嘉慧也识趣,通常会主动避开正面接触,比如上次跨年烟花夜,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照顾年幼的素鲸和缃叶。
今天刚登艇时,气氛依旧如此,泾渭分明。然而,游艇开出港后不久,李宥真却忽然走向了坐在遮阳棚下的艾薇。
“艾薇姐,身体感觉怎么样?海上风大。”她的声音不算特别热络,但那份主动的关心,足以打破坚冰。
艾薇微微一愣,随即展露笑颜,拍了拍身旁的空位:“谢谢宥真,我还好。你也坐。”
李宥真从善如流地坐下,两个女人竟就孕期注意事项、香江夏季的潮湿天气等话题,不咸不淡地聊了起来。
这一幕落入了何言超的眼中,他嘴角微扬,并未打扰。
过了一会儿,李宥真又来到关嘉慧这边,聊了几句。见到何素鲸正在独自摆弄跳棋,她转过去说:
“素鲸,在玩跳棋呀?阿姨陪你下棋好不好?”
何素鲸抬起小脸,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,用力点头。
李宥真本是抱着哄孩子的心态,打算不着痕迹地放水,让小家伙赢几局开心开心。
然而,棋局一开始,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何素鲸的落子效率奇高,好像不用思考一般,并且很快形成让她难以招架的攻势。
一连三局,李宥真拼尽全力,竟无一胜绩。
她看着棋盘,又看看对面一脸天真无邪、仿佛只是做了件很简单事情的何素鲸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致观战的何言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,他走过来拍了拍李宥真的肩膀,安慰道:
“别难过,她用的全是我的招。平时陪她玩用过的套路,她一遍就能记住,还能活学活用。现在家里除了我,已经没人下得过她了。所以她才自己跟自己下。”
李宥真闻言,哭笑不得。刚才没看仔细,还以为何素鲸是摆弄着玩呢。
“爸爸,来。”何素鲸指了指棋盘。
“四个人一起吧。”
四人跳棋情况复杂了不少,素鲸觉得新奇有趣,很快就贯注其中。关嘉慧毫不在乎结果,走棋随意。李宥真眉头微皱,显然相当认真。
何言超轻松应对,他脑海的一角,还在想着欧洲那边。就在今天,七月一日,德国《货币、经济与社会联盟条约》正式生效。
东德马克现金按一比一兑换为西德马克,银行存款按二比一兑换。西德政府还宣布,所有来自东德的参观者都能获得一百西德马克的“欢迎费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