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林,星海欧洲临时总部。
会议室里,一张巨大的白板几乎占据了一面墙。
此刻,白板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德文的企业名称、部门缩写以及各种技术关键词。
耶拿蔡司、罗博特龙、耶拿玻璃、德累斯顿仪器……这些在东德时代声名显赫的企业,此刻它们的命运被浓缩于这块白板上。
德累斯顿仪器本不在何言超指定的企业中,它是被当做包袱塞进来的。这家企业是做精密仪器的,经营不善搞到资不抵债,被当成“包袱”扔给了星海。
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,德累斯顿仪器这样的企业就算资不抵债,也是热门收购目标。被当成“包袱”处理是工业部长的私心,他就是从这家企业出来的。
历史上,罗博特龙、德累斯顿仪器都被拆分了,连个品牌名都没留下。只有罗博特龙那间著名食堂被保留下来,成了保护建筑。
工业部长想让德累斯顿仪器有个好归宿,而不是被人低价买走后拆成碎片,消失在历史长河中。
何言超独自站在白板前,时而凝神思索,时而上步,拿起不同颜色的白板笔,在名称之间画线、连接、圈出重点,或写下简短的批注。
消化这一大批东德企业,绝非简单的资产叠加,也不是简单的拆分、充足,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性工程。
这些东德巨头往往是大而全的综合性工业联合体,机构臃肿,业务交叉且效率低下。
何言超心里清楚,绝不能采用“一刀切”的剥离或强行单一化的粗暴手段。那样做,无异于买椟还珠。
他的策略,是将这些庞然大物视作复杂机器,需要将其小心翼翼地拆解,再把那些不同业务部门视作一块块的“工业积木”,依据其特性和潜力,精准地拼接到星海全球版图中最适合的位置,重新搭建出更高效、更具竞争力的新形态。
核心原则早已在他心中明晰:分拆、聚焦、联动、赋能。
他手中的红色马克笔首先重重地圈出了“罗博特龙-集成”、“耶拿蔡司-光学”、“耶拿玻璃-材料”。这是最优先的战略目标——光刻机。
他在旁边写下醒目的目标:“5年内,ArF浸没式光刻机镜头量产突破!”
这条技术路线,将直接决定未来高端芯片制造的命脉,必须集中最优势的资源,打通从材料、光学设计到精密机械集成的全链条。
接着,他换上了蓝色笔。目光落在了耶拿蔡司下属的“摄像镜头部门”上。这并非光刻机的核心,但其光学设计和精密制造能力同样顶尖。
何言超略一思索,画出一条线,将其与远在东亚的“华星索尼摄影设备业务”连接起来。
赋能于此,他写下这条业务线的新方向:“轻便相机核心镜头模组”,并在旁边补充了更前瞻性的构想:“微型摄像镜头-移动终端预研”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,未来手机上的高清摄像头,最受追捧的不再是只有徕卡、西边的卡尔蔡司,还会有耶拿蔡司。
这时,有人敲门进来,说是有一位来自德累斯顿仪器的专家找上门来,说是有要事相商量。
何言超看着面前这位自称来自德累斯顿仪器的专家沃尔夫冈·魏格纳,大约五十岁,衣着陈旧但整洁,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。
听来人对他的称呼,是一名博士。他也不绕弯子,开门见山的说出此行的目的,希望能保障德累斯顿仪器百分之百的就业。
何言超闻言露出温和的微笑,“魏格纳博士,星海承诺保障70%的就业,并投入资源重启生产线,这已经是所有竞标者中最优厚的条件。100%?恕我直言,德累斯顿仪器过去的经营状况,你比我更清楚。我不是慈善家。”
“我知道您不是慈善家,何先生。”魏格纳毫不退缩,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,“但我请求您,听听我的理由。这关乎德累斯顿仪器真正的价值,也关乎您未来的事业。”
“哦?”何言超挑眉,示意他继续。
“我知道您的企业,星海,正在做光刻机。HXS-1,步进扫描式,很了不起的成就。”
魏格纳语速加快:“但您知不知道,光刻机的下一代,决定胜负的核心技术是什么?”
对这小小的冒犯,何言超不以为意,开口便道:“极紫外光源?更高精度的反射镜面?纳米级的精密测量与控制系统?还是更稳定的压电驱动平台?魏格纳先生,尖端工业是系统工程,核心技术多如牛毛,短了哪一块木板,都无法装满水,你指的是哪一样?”
这番列举精准而专业,让魏格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。
“不愧是天才,您对技术前沿的了解让我佩服。那我就直说了——正因为您如此了解,我相信,一旦您知道我们德累斯顿仪器秘密预研的技术到了何种程度,您就一定会同意我的条件。”
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何言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,目光少有的变得犀利。
“听你这意思,如果我不接受这100%就业的条件,你们就把某项关键技术藏起来,甚至……毁掉?”
魏格纳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,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,但还是硬着头皮,艰难地点头:
“……是的。为了我们所有的同事和他们的家庭。这是唯一的筹码。”
“很好。”何言超忽然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格纳,“那你现在可以走了。”
魏格纳愣住了,他预想了各种反应,唯独没料到如此干脆的拒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