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，东柏林。
各个大型国营企业的工会会议上，积极分子们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。
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！”
“一旦工厂被西边的人廉价买走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工人！”
“部长们是在为我们争取利益，我们必须支持他们！”
“上街！让波恩听听我们的声音！”
情绪的爆发比想象中来得更快。在莱比锡，在德累斯顿，在东柏林，工人们开始走出工厂，举着标语，喊着口号，汇聚成一股股洪流。
波恩方面确实慌了。电视新闻里出现的东德工人游行画面，成了最让他们头疼的景象。
正如何言超所预料，在这个统一的关键时刻，任何来自东部的社会不稳定，都被视为对统一进程的巨大威胁。
压力瞬间逆转。
之前还对三位部长施压的西德政客和资本代表，瞬间偃旗息鼓，新的方案也很快得到通过。
工业部长欣慰的感叹：“何先生说得对，工人们上街了，他们果然都‘跪’了。”
听到沈丹溪传回的消息，说三位部长不是没想过发动群众，主要是“怕闹大，影响统一”，何言超哑然失笑。
他摇了摇头，对身边的许明德和沈丹溪说道：
“他们这是典型的‘当局者迷’。怕担历史责任，怕成为阻碍统一的罪人。但他们搞错了一点——在这个时间点上，波恩那边，尤其是总理，比他们更怕统一进程出任何岔子。”
“他想的是青史留名。他要成为‘统一总理’，但他的时间窗口很短，必须在国际局势发生逆转之前，把生米煮成熟饭。任何来自东部的社会动荡，比如大规模的工人示威，都会给他的对手提供口实，并让苏、法、英等占领国心生疑虑，从而拖慢甚至打断他的全盘计划。”
此时改革派的戈尔巴乔夫位置已经不稳了，谁都不知道下一任苏联领导人会是什么态度；英、法作为德国的欧洲列强，其实也不想看到德国统一后变得更强大，所以科尔才是最担心的那个。
不是不能闹，而是要恰到好处地闹。工人们上街，不是在反对统一，而是在要求一个更公平的改制方案。这把火，烧的是科尔屁股下面的椅子，他只会比那三位部长更着急灭火，所以他一定会妥协。
后世的史书，确实将两德统一的头号功劳归于科尔，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“统一总理”。
但是，他的这份功绩簿上，永远有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，那就是粗暴私有化造成的后果。
正是因为他追求速度而牺牲了公平和长远规划，导致了东部地区产业崩溃，大规模失业和长达数十年的东部衰落，让“统一的代价”这个词，成了德国社会一直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多年后，德国极右翼政党崛起，其根基就是德国东部。
“东德大局已定，派人去德国，筹备欧洲总部的事宜。同时成立一家信托公司，我们要当‘二道贩子’了。”
时间进入四月。
日本方面，股市依旧在跌，2月、3月累积跌幅，相较于1月底又跌了10%。
“阿超，日本央行刚刚宣布，再次加息25个基点。”许明德拿着刚收到的电传，进来汇报。
“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了，他们真的……头很铁。”
何言超闻言笑了出来，许明德说话方式深受他影响。转身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，轻笑道：
“不愧是你啊，平成鬼成。”
日本股市自年初以来，早已是一片哀鸿。他原本确实有点担心，如此惨烈的跌势会让日本央行心生怯意，放缓甚至转向货币政策，没想到他们依旧如此“恪尽职守”，继续收紧流动性。
仔细分析一下，其实日本央行的担忧也不是全无道理。泡沫时期放出去的水太多了，主要就囤积在国内的股市和房地产。
前几个月的股市暴跌虽然造成了巨额损失，但也意味着大量资金快速从股市撤离。如果政策现在突然转向宽松，那些无处可去的资金，很可能在短期内迅速回流股市，造成泡沫的反弹，这是日本政府绝不愿看到的。
更重要的是，房地产市场的价格还没被打下去呢。那里面的泡沫，一点不比股市少，更为坚挺，也更危险——老百姓可以不炒股，但不能没房住。
日本央行这架势，是铁了心要挤泡沫，哪怕把股市先打穿也在所不惜。
这种近乎“壮士断腕”的决绝，固然有其内在逻辑，但也也将错失及时调整的机会。这让何言超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，“东瀛丰收计划”的收官，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，只是摘取果实还需耐心等待一段时间。
与日本市场的凄风苦雨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火热的西德。
DAX指数虽然偶有震荡，但大势是一路向上的。同时西德马克也非常强势，眼看就要突破1.5马克兑1美元的大关了。市场对两德统一的预期非常乐观。这都源于其强大的工业基础，以及两德统一带来的巨大市场想象空间。
这还只是开胃菜。真正的大涨，还是要等到10月两德正式统一之后。早期进场的，都有赌的成分在，那时，确定统一才是真正的大利好，将迎来一波更强劲的增长。
处理完欧亚大陆的事务，何言超的视线投向了更遥远的大西洋彼岸——巴西。
去年，巴西中断了29年的直接总统选举终于举行，工党领袖卢拉在第二轮中落败，年仅四十岁、代表保守势力和新兴商业集团利益的费尔南多·科洛尔·德梅洛胜选，成为巴西多年来的第一位民选总统。
“科洛尔总统的新政策很激进。”许明德递上另一份报告。
“一个典型的自由派，竞选口号是复兴经济和反腐败。”
何言超语气中藏着几分嘲讽。科洛尔喊着“反腐”上台，但他两年后就会因贪污遭到弹劾，最终主动辞职下台。
其复兴经济的计划，在何言超看来纯属“胡搞瞎搞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