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言超这是做两手准备。能从源头上把关键收购确定下来最好，如果没成，他还有前期做的那些准备。
沉重的木门在何言超离开后轻轻合上，隔绝了内外。
财政部长率先打破了沉默：“他……是我的错觉吗？感觉他并不喜欢那些西边的资本，不是竞争对手那种，更像是……”
“道德层面的。”财政部长本来想说“阶级层面”的，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。
“那不重要！”经济部长将话题拉回了关键：“重要的是他描绘的那个后果！失业、通胀、社会动荡……如果按部就班地成立托管局，真的会变成那样吗？”
“我觉得会。”工业部长开口了：“何先生的话很刺耳，但仔细想想，未必是危言耸听。我们急于甩掉包袱，他们乐于消灭对手。一拍即合，牺牲的是东部的工业和工人。”
他作为直接管理工业的部长，对麾下的企业和工人有着更深的感情和责任，何言超的话深深刺痛了他，也点醒了他。
财政部长皱起眉头，话题回到了他更熟悉的领域。
“但是，他提出的方案……成立商业化的信托公司，这需要推翻我们之前的全部计划，重新起草法律框架，其他人会同意吗？联邦那边会同意吗？这其中的阻力……”
“阻力？”工业部长打断了他，“当然会有阻力，无论怎么改制都会有阻力！唯一的区别在于，推行原本的托管局方案，阻力在基层，我们看不到。”
经济部再次发话：“我同意。政治前景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。把这件事做成，是我们成立政党，保住话语权的最佳途径。何言超想要长久的政治庇护，而我们，需要延续政治生命和实现抱负的平台。”
工业部长率先伸出手，平放在桌面上：“我不想我的工人流落街头，不想我们的工业被连根拔起。如果有可能改变这一切，我愿意试试他的方案。”
财政部长犹豫了片刻，也缓缓将手覆了上去：“程序上的困难，我们一起想办法。至少，这个方案听起来，比那个该死的托管局更负责。”
经济部长最后将手盖上，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，仿佛在缔结一个无声的盟约。
“为了东部，也为了我们自己。”
何言超的提议很快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。
三位主管经济事务的东德部长，在内部会议上态度强硬，坚持要求对原定的托管局方案进行重大修改，主张成立一个商业化、自负盈亏的国家信托公司来处置庞大的东德国有资产。
东柏林这边的争论尚未得出最终结论，消息却已传到了波恩。
西德政府内部对此反应微妙，而真正掀起波澜的，是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西德资本巨头。
真让一个自负盈亏、追责到底的国家信托公司来主导？那他们精心准备的收购方案，那些基于“特殊国情”、“平稳过渡”的优惠条件，岂不是全都泡汤了？
不满和抗议，通过西德资本在政界的代理人、有影响力的媒体、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渠道，迅速的压到了东柏林。
“这是对我们资本的歧视！是对统一进程的阻碍！”
“工业部长把国企当成了私产！”
……
“看到了吗？你们都看到了吗？”工业部长在一次会上，挥舞着手中几份来自西德报纸。
那些报纸的社论，以近乎训诫的口吻，质疑东德方面“改革决心不足”，“可能破坏统一的经济基础”。
工业不在的脸因愤怒而脸色涨红，他对着同僚们大喊：
“这还没定下来，西边的狼就已经开龇牙了！我们提出的，明明是更符合市场化的方案，是他们整天挂在嘴边的市场化！他们为什么如此激烈地反对？因为他们根本不想按市场规则办事，他们只想掠夺！”
……
此时，何言超已经返回香江。
沈丹溪刚刚汇报完从东柏林传回来的最新消息——三位部长陷入困境，西德资本强烈反弹。
何言超听完，冷笑：“这就急了？眼看到嘴边的肥肉要飞了，装都不装了。”
“那三位部长先生，是不是在机关里待得太久，脱离群众了？在上层争取不到盟友，难道不会去争取基层吗？把真相捅出去，把利害关系跟工人们讲清楚！让工会把工人们组织起来，上街去。”
“就眼下这两德统一进程最关键的当口，只要东德的工人大规模走上街头，波恩方面也好，东柏林的官僚、政客也罢，立马就得跪下！”
何言超看似自言自语，沈丹溪听完却点头道：“明白，何生。我马上处理。”
她合上笔记本，快步离开了办公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