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莉君这段时间在筹备演唱会，许明德就带着女儿、菲佣来上班了。他那休息室，现在都改成了婴儿房。
何言超放下手中的文件，起身，绕过书桌，伸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表妹粉嫩的脸颊，小家伙竟咯咯笑了起来。
“嘉南小时候，可没见你这么上心。”何言超语气平淡，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陈述。
“那不一样嘛！那时候我第一次当爹，不懂事，不知道带孩子辛苦！”
他抱着女儿，自顾自地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。
聊了几句后，说起日本那边。“日经指数还是很坚挺啊，我们这么持续做空，它居然还在往上涨。”
何言超没有接这话题，开口说起了看似不相干的：
“从宏观层面来看，挤掉金融市场泡沫最理想的方式，是长期、缓慢的阴跌。中间最好还能时不时地回弹、蹦跶两下，维持住市场的交易活性，让风险一点点释放，而不是瞬间引爆。这是所有央行心目中最理想的软着陆剧本。日本央行和大藏省，现在想要的也是这种效果。”
在原时空里，某种程度上日本算做到了。泡沫破裂后的两次主要下跌，都持续了数月之久，而非短时间内彻底崩盘。
许明德下意识地拍着怀里的女儿，若有所思道：“温水煮青蛙？”
“可以这么理解，关键在于煮的是谁。从微观层面看，那种理想的长期阴跌，对散户和小型投资机构，是极其残忍的。他们在漫长的阴跌和偶尔的反弹中不断被消耗，被套牢，最终血本无归。大机构和央行可以扛，可以等，甚至从中谋利，他们不行。他们资本太少，抗风险能力太弱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”许明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。
“我想要的，是在今年底、明年初，打出一场快速的、决定性的崩盘。这需要快速击溃市场信心。”
“可日本经济的信心，建立在它强大的出口制造业业上，这玩意儿，打不垮的。”许明德提出了关键问题。
“所以，答案就在我刚才说的理想剧本里。日本央行、大藏省的理想剧本，并不是日本民众、小公司、小机构的理想剧本。我们要做的，就是提前给日本人剧透——告诉他们，真按官方那个剧本来演，你们，就是最惨的那一批！”
许明德眼睛一亮，但随即又追问：“剧透？这玩意儿怎么透？总不能我们开个新闻发布会，大喊日本药丸吧？那只会被当成笑话，甚至被反噬。”
“方式很重要。”何言超坐回椅子上，“这个剧本，不能由我们这些外人来强行灌输，也不能让它突然冒出来，传得满城风雨，那样太假，目的性太强。它需要自然地出现，然后，也无需我们去强调。”
“等到市场真的开始下跌时，自然会有聪明人跳出来强调这一点。比如，那个很爱上媒体发表观点的乔治·索罗斯。”
许明德立刻明白了过来：“借刀杀人，还要让刀觉得自己是主动的！”
“具体做法是，以集团总部名义，向我们所有在日子公司的员工，发布一份内部投资风险警示。内容就和当年香江股灾前，何氏集团内部发布的那份警告类似，提醒员工注意金融市场风险，谨慎投资，尤其是股市和地产。”
“然后，让那些我们已经打点好的日本财经媒体，偶然得知这份内部通告，并将这两件事巧妙地联系起来，得出结论：神童超判断日本市场可能出现剧烈调整，甚至股灾。”
许明德接话，语气兴奋起来：“届时，必然会有大量的所谓专家、官员跳出来驳斥。他们会强调日本经济基本面如何稳固，即使调整，也只会是长期的、缓慢的、健康的调整，绝不会崩盘。”
“没错。”何言超点头，“就在这个舆论交锋的节点，抛出我们真正想表达的核心观点：那种长期的、缓慢的阴跌，是对金融系统、对大财阀最好的剧本，但也是对普通民众、对小公司最坏的剧本。普通人唯一正确的做法，就是及时撤出，在调整明确结束前，绝不轻易返场。而且……”
“那种理想的阴跌，以日本目前狂热到失去理智的市场情绪、庞大的杠杆规模，央行和大藏省，未必真能控制得住，说不定会玩火自焚。”
许明德大笑：“妙！太妙了！先把担忧的种子埋下。真到了那一天，人们会想起我们的预警，再由索罗斯出面强调，挤兑和抛售就会形成正反馈！我这就去安排！”
他抱着女儿就要起身。
“等等。”何言超叫住了他，叮嘱道：“记住，那份内部警示，末尾一定要加上‘严格保密，不得外传’。”
许明德一愣，随即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。
“懂！加上这句‘保密’，其实等于叫大家快来看！”
许明德抱着懵懂的小缃叶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。小家伙根本不知道，她刚听到的对话有多么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