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言超坐办公室里，手中拿着一份刚从布达佩斯研发中心转来的报告。看完后，他的思绪飘到了那堵即将倒塌水泥墙上。
柏林墙的倒塌绝非临时起意。自从老大哥1985年换了领导之后，对东欧集团的控制力便如退潮般减弱，到了88年，支撑这堵墙的基石早已从内部开始碎裂，只是外面的人大多还未察觉。
他之所以会突然想起这些宏大的地缘政治，正是因为这份报告——来自匈牙利研发中心的紧急请示。
当初他在布达佩斯设点，主要目标是吸纳未来苏联解体后流散的数学、物理精英，目光主要集中在东斯拉夫地区，还真没把相对封闭保守的东德考虑进去。
毕竟，此时的东德在东欧集团中属于异类，纪律严明，管控严格，想通过正规渠道邀请他们的官方科研人才，难如登天。
但东德并非没有技术。恰恰相反，这个看似僵化的国家，在某些领域有着惊人的积累，尤其是在光学仪器和精密机械设备方面。
此时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，东德居然拥有着不错的光刻机制造能力，其蔡司公司的技术底蕴不容小觑。
眼下东德矛盾而割裂，一个能造出高精度太空度镜头的国家，其普通百姓却要排队数年才能买到一辆性能糟糕、冒着黑烟的“特拉贝特”塑料壳汽车。
顶尖科学家们还在使用着自制的、笨重如冰箱的“Robotron”电脑进行复杂运算。
而这份报告的焦点，正是一群痴迷于计算机的东德年轻人。他们通过种种隐秘渠道，搞到西方的计算机杂志和零件。在莱比锡某个不起眼的地下里，组建了非法的计算机爱好者俱乐部。
靠着黑市淘来的零件和无限的热情，他们徒手组装、改装那些性能落后西方十年的东德本土电脑，并狂热地讨论、梦想着创造出那个名为“互联网”的东西。
其中一位名叫马库斯的年轻人，趁着“兄弟国家旅游”机会，来到了相对宽松的布达佩斯。
在那里，他偶然得知了星海集团设立的、拥有先进西方设备和自由研究氛围的研发中心。
这对他们而言，不啻于发现了一座通往未来的灯塔。马库斯立刻联系国内，让俱乐部的朋友们想方设法，将他们最得意作品——一套基于简陋硬件自行编写的分布式通讯协议带出来。
布达佩斯中心的匈牙利籍负责人是个精明的技术官僚，他见到这群衣衫朴素，但眼睛里有光的东德年轻人和他们那叠写得密密麻麻的代码纸时，直觉告诉他这群人很有潜力。
然而，这群年轻人既无显赫学历，其技术成果相比华星索尼已经在实验室里跑通的先进系统，落后了不止一个世代，可以说毫无价值。
按标准流程，他应该礼貌地婉拒。但那份在匮乏中展现的才智让他犹豫了，于是他将情况连同资料一起，汇报给了香江总部。
这份文件，最终放在了何言超的案头。
何言超翻阅了那些技术资料，以及负责人的评语。从纯技术角度评估，负责人说得没错，这些东德青年的成果，比华星索尼依托“玲珑”和雄厚资金已经推进到的进度，差得太远，确实没有直接收购或利用的价值。
但是……
在缺乏信息和先进硬件，甚至要冒着被秘密警察盯上的风险下，仅凭着黑市流传的杂志、有限的零件，硬是摸到了未来计算机发展的关键门道——分布式计算，这非常了不起。
何言超低声自语：“这其中，至少隐藏着一两个天才。”
“要了！”
何言超当机立断，发出了指示：不必拘泥于现有的招募标准，全部签下来。
给他们提供我们最好的开发环境，最新的硬件设备，充足的资金支持，自由研究他们感兴趣的东西，特别是那个分布式通讯协议。
同时，留意观察他们，找出其中最有价值的那一个或两个核心天才，重点培养和保护。
柏林墙的倒塌，绝非表面上的意识形态的胜利那么简单。
意识形态只是个外壳，归根到底，还是要看哪边的政策更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。本质上，东德输在体制僵化，导致民生困苦。
假如东德民众个个都丰衣足食，西方再怎么渗透都没用，反而会被倒喷一脸唾沫星子。
柏林墙的倒塌更是一场蕴含着巨大机遇的资本盛宴。这一点，何言超早在数年前就向拉赫曼亲王点明。
这几年来，沙特主权基金一直在悄然布局东德乃至整个东欧。主权基金偏好长期、稳健的资产，他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未来极具潜力的基建项目和地皮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