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勒博士看着白板上那些切中要害的图示和标注，眼中的质疑渐渐被专注取代。
他是技术专家，能分辨出哪些是外行的空想，哪些是具备潜在可行性的方向。何言超指出的这几个点，恰恰是航空发动机领域持续攻坚的难点和关键进步节点。
何言超放下笔，坐回座位，继续道：“上次并购东芝机械，西门子母公司方面为了配平股权，承诺额外注入一部分对等的技术资源，具体项目由我方指定。”
“我认为，将这部分技术资源，投入到航空发动机的研发上是绝佳的选择。我相信，西门子总部也会乐于看到，开启一条他们单凭自身难以闯入的新赛道。”
“涡桨发动机的应用场景远比想象中广泛，不仅仅是支线客机和军用运输机，在未来的无人机、特种飞机平台上前景广阔。”
“而高性能的活塞发动机，在低成本、长航时、低速盘旋等领域有着无可替代的优势，比如初级教练机、农林飞机等，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缝隙。”
穆勒博士沉默了，脑中飞速权衡着技术可行性，商业逻辑已经无须再讨论。
最终，他缓缓抬起头：“总裁，您的洞察力和魄力令人惊叹。如果你刚才所说的技术路径真具备可行性，这个项目，确实具备了启动的条件。”
“很好。那就请你牵头，尽快组建核心团队。相关的详细资料，晚些时候发给你。”
“明白，告辞。”
……
几天后，西德，慕尼黑，西门子总部。
会议室内，长长的木桌旁围坐着十数位西门子集团的高管。投影幕布上，正展示着来自远东合资公司“华星西门子”的正式函件。
主持会议的董事会成员，负责工业业务板块的奥托·克莱因博士揉了揉眉心，打破了沉默：
“先生们，华星西门子那位‘神奇合伙人’何先生，向我们提出了一个……极具雄心的建议。”
“他希望，将总部先前承诺注入的技术资源，投入到一个极具潜力，同时也极其昂贵的领域——航空发动机。初期目标是高性能活塞发动机，以及涡轮螺旋桨发动机。”
话音刚落，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沉的议论声。
“涡桨航发？”
一位负责财务的高级副总裁立刻发表意见：“克莱因博士，您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？这不仅仅是技术壁垒的问题，更是资金的无底洞！光刻机项目是一头吞金兽，耗费着我们巨额的研发资金！合资公司的利润，几乎都投到光刻机项目上了，如果再加上涡桨航发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华星西门子在未来几年内，不仅无法为母公司贡献利润，反而需要总部持续地、巨额地输血。
“何言超先生今年在金融市场上斩获颇丰，据说有数十亿美金入账，他当然投得起。”
另一位高管接口，语气中满是羡慕：“但我们的现金流呢？集团目前的状况，大家心知肚明。”
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另一个沉重的包袱——DRAM业务。
“我们的大部分现金流，都被DRAM业务占用了！”
半导体业务的负责人声音苦涩：“是的，我们在技术上取得了一些领先。但是成本！制造成本始终降不下去！在这个市场，成本高就意味着没有竞争力。市场占有率低，就无法形成规模效应来降低成本，没有利润投入下一代研发，我们那点技术优势，能保持多久？”
会议室里弥漫起一股懊悔的情绪。
“当初……我们为什么要接下DRAM这个烫手山芋？”有人低声嘟囔，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。
克莱因博士叹了口气：“当时看来，DRAM是半导体产业中最关键的一环，利润也是最高。只是我们都没料到，日本人倒下了，却又冒出来一个更疯狂的对手——南朝鲜，尤其是三星。”
提到三星，在座的高管们脸色更加难看。
“他们有PSI的代工，成本比我们更有优势。而且，他们奉行的是不赚钱也要抢占市场份额的‘癫狂’策略！”
财务副总裁几乎是咬着牙说道：“这种高负债、不计亏损的扩张模式，我们德国企业根本玩不起！西德现在的利率有多高？我们的政府，会支持我们像他们那样发疯吗？”
如果能甩掉DRAM这个沉重的包袱，那么此刻，西门子或许就能以更轻松的心态，去拥抱涡桨航发这个新领域了。
毕竟，西门子有技术底蕴，何言超在函件和穆勒的补充报告中，所描绘的技术路径和创新点，也确实打动了这些技术出身的管理者。
“或许……我们应该考虑在DRAM业务上‘战略收缩’？”一个声音试探着提出：“既然竞争不过，继续投入也只是在烧钱，不如及时止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