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明德听懂了这个逻辑。这是用极低的成本投入,博一个未来政权更迭后的政策红利。
“最后是法国,我们也要提前布局。”
“法国?”许明德有些意外,在他的印象里,英国才是他们在欧洲的桥头堡。
别看后世网络上辱法笑话玩得飞起,但它毕竟是联合国五常,欧陆的传统强国。其工业实力和科技水平,底蕴非常深厚。
何言超分析道:“现在,法国工业在很多领域是与德国并驾齐驱的,甚至在某些方面领先。但它后续的发展,会渐渐跟不上德国的步伐。”
“为什么?”许明德虚心求教。
“根本问题在于体制。”何言超一针见血:“法国的发展模式,某种程度上和南朝鲜类似,是政府强力扶持大财团的路线,只是没有南朝鲜那么极端,负债率没那么疯狂。问题就出在民选制度上。”
“那些政客制定的产业政策,核心考量往往是短期的政治需求、选票和舆论,而不是从长期竞争力出发的。就算现在的总统制定了长远政策,换届之后也大概率会被推翻。”
“再加上,”他补充道,“法国福利制度太完善,拉高了整体营商成本。还有他们强大的工会和悠久的抗议文化,动不动就罢工、示威。长此以往,产业外移,去工业化的趋势很难避免。”
许明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这些因素确实会极大地影响一个国家的制造业竞争力。
“即便如此,”何言超话锋一转:“法国也不会退化成弱鸡。它只是无法像德国那样始终保持强势。我相信它在几十年后,航空航天、核电、军工这些最尖端的领域,依然会拥有世界顶级的竞争力。比英国要强得多。”
许明德消化着何言超对法国前景的分析,眼神越来越亮。
“所以,我们在法国建立研发中心,只是第一步棋。等到后续法国自身发展乏力,开始出现产业外移苗头的时候,我们就能顺势承接那些他们不得不放弃、但又极具价值的优质产业?”
“没错。”何言超赞许地点点头,“人才和技术是根本,但成熟的产业实体同样重要。除了我刚提到的那些高端制造业,法国还有一项极其赚钱,且与我们未来规划息息相关的产业。”
“奢侈品!”许明德几乎是抢答,他跟着何言超久了,已经能在很大程度上猜到外甥的思路。
“是的。”
何言超讲解了法国的奢侈品产业概况:其实远不止是那几个耳熟能详的巨头,它更像一座冰山——水面之上,是路易威登、香奈儿、爱马仕这些声名显赫的庞然大物。
而水面之下,隐藏着无数以独家秘方、精湛手工、独特设计理念著称的小众工坊和独立品牌。它们共同构成了法国奢侈品坚固而富有活力的产业生态链。
许明德若有所思:“我明白了,就像我们做电子产业,不仅要有整机,还要有背后的芯片、软件和供应链。”
“正是此理。而且,很多人对奢侈品有个巨大的误解,认为它们毫无技术含量,纯粹是卖个logo和设计,收智商税。”
“那是因为普通人接触到的,大多是被刻意稀释、面向白领和中产的‘入门级’奢侈品。那些玩意儿确实是品牌溢价远大于实物价值,妥妥的‘面子税’。”
“但真正的顶尖奢侈品,那些服务于顶级富豪和收藏家的物件,无一不是将工艺视为生命线。极致的材料处理、代代相传的手工技艺,无不蕴含着极高的技术壁垒。”
“然后,再加上精心编织的文化叙事,也就是讲故事的能力,共同铸就出顶尖奢侈品。”
“而我们中国,拥有保存完好的大量古代高端手工艺,我们的历史文化底蕴更是源远流长,完全具备打造国际顶尖奢侈品品牌的肥沃土壤。”
“比如缂丝、苏绣、大漆、累丝金银细工、点翠、乌铜走银……每一样拿出去,其复杂程度和艺术美感,都足以惊掉那些老外的下巴。”
何言超首次讲出他对奢侈品产业的规划:“我的计划是,法国研发中心在初期,除了基础的数学、算法等前沿科学外,就聚焦在与奢侈品相关的材料学、设计学和工艺技术上。”
“同时,在国内,我们要同步启动对传统技艺的系统性发掘、整理和保护传承工作。投入资金,找到那些老手艺人,建立工作室,培养新一代传人。”
“等到时机成熟,东西结合——将西方的结构美学、人体工学、新材料技术,与我们东方的惊世技艺、深厚文化底蕴、写意美学意境融合在一起,打造能征服世界的顶级奢侈品品牌。”
“对内,高端消费的市场就在那里,客观存在。那些钱与其被外国品牌赚走,不如我们自己来赚,还能带动就业和传统技艺复兴。对外,我们不仅能赚老外的钱,还能通过产品宣传我们的传统文化和美学观念!”
“但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需要持续的、不计短期回报的投入,更需要长久的耐心。优秀的产品是根基,产品出来之后,还需要一个能将其价值放大,也就是讲故事的平台。”
“恰好,资金、耐心、媒体平台这三样,我们都不缺。”
许明德看着何言超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某一天,来自东方的瑰宝,裹挟着千年文化的沉淀与最前沿的技艺,出现在国际顶级奢侈品殿堂中。
那不仅是商业的成功,更是一种文化输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