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一九七八年的神童归来,搅动香江风云,至一九八六年秋,已是足足八载寒暑。
中秋佳节,半山何宅灯火通明。何言超的座驾驶入庭院时,天色已近黄昏,金红的晚霞映衬着天边将满未满的月轮。
艾薇先下了车,她产后恢复得极好,气色红润。怀中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女儿何红蝉。
关嘉慧紧随其后,她今日打扮得清爽利落,不似平日镜头前那般明艳逼人。何言超最后下车,手里提着几盒精致的礼盒。
管家福伯笑吟吟地迎上来,接过何言超手中的东西:“大少爷,少奶奶,关小姐,老爷太太早就等着了。”
步入客厅,饭菜的香气已然飘散出来。何母徐安琪正从厨房方向走来,一边用毛巾擦着手,一边迫不及待地迎向艾薇:
“快,让我看看我的乖孙女!”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佣人制服、肤色微深的年轻女子,端着茶水从偏厅安静地走出来,见到主家众人,立刻停下脚步,微微躬身,用有口音的英语问候:
“先生,太太,小姐。”
何母笑着解释:“哦,这是新来的玛丽。之前照顾阿婆的陈姐回乡养老了。”
何言超微微颔首,目光在玛丽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。
他知道,自七十年代起,随着香江经济腾飞,本地家政服务已无法满足需求,引入外佣已成趋势。
到了八十年代中期,菲佣、印佣在香江家庭已非常普遍。她们索薪不高,大约只有本地最低工资的一半,却能让家中的女主人从繁琐家务中解放出来,投身工作,整体上提升了家庭收入。艾薇的寓所也请了两名菲佣打理,确实省心不少。
回想七十年代之前,只有真正的豪门大户才用得起长驻的家佣。之后外佣的到来,某种意义上也标志着香江社会结构的变化。
“来,给我抱抱!”
何母从艾薇手中小心翼翼接过孙女,脸都笑成了一朵花。
小家伙刚睡醒不久,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,被奶奶逗弄,立刻发出“咯咯”的清脆笑声,丝毫不怕生。
二弟何言信闻声也从楼上下来,凑上前嬉皮笑脸地伸手:“我也要抱抱小侄女!”
结果手还没碰到襁褓,就被何母一巴掌轻轻拍开:“去去去,毛手毛脚的,你会抱孩子吗?”
何言信讪讪地缩回手,却不甘心地凑在旁边,嘴里发出“嘬嘬嘬”的声音逗弄孩子。
何言超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个不轻不重的暴栗:“逗狗呢?没个正形。”
何言信捂着脑袋,夸张地“哎哟”一声,引得众人发笑。
一旁的关嘉慧看着这热闹温馨的一幕,脸上带着浅笑,心中空落落的。
她的母亲和弟弟远在美国,父亲则在台湾。父女俩因早年旧事,关系形同水火,早已不相往来。
在这万家团圆的中秋夜,见到何家这般景象,心中难免泛起丝丝酸楚。
晚宴自是丰盛,席间欢声笑语不断。何父何母对艾薇关怀备至,不时也给关嘉慧夹菜,并未因她们的身份而有丝毫怠慢。
何言超与父亲小酌了几杯,谈论着些生意上的闲篇和时局趣闻。
饭后,一家人移步到宽敞的庭院中赏月。白玉盘似的月亮已升上中天,清辉遍洒,庭院里的草木都镀上了一层银色。
雕花石桌上摆满了各色月饼、柚子、葡萄、杨桃等瓜果。
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,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与团圆。关嘉慧坐在何言超身侧的藤椅上,望着月亮有些出神。
就在这时,庭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,不多时,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了进来。车门打开,小舅许明德先跳下车,随后是许嘉南和邓莉君。他们是在许家吃的晚饭,然后就过来了。
邓莉君温婉地向众人打招呼,她风尘仆仆,专程为了中秋团圆赶回来的。从迈克尔·杰克逊的巡回演唱会行程尚未结束,这几天正好换城市。
小小的许嘉南一落地,就挣脱妈妈的手,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何言超面前,仰着头急切地问:
“超表哥!我的小侄女呢?”
何言超揉了揉他的脑袋:“小点声,红蝉睡觉了。”
许嘉南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,满是失望。他扭头就跑回父母身边,抱着邓莉君的腿开始撒娇:“妈咪,爹地,我也想要个妹妹!你们给我生个妹妹嘛!”
童言无忌,逗得全场大笑。
何言超打趣道:“你说得倒容易,你以为商场买玩具呢,说要妹妹就有妹妹了?就算生了,也有一半可能是弟弟。”
许明德搂着邓莉君的肩,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,接口道:“嘉南也上幼儿园了,我和莉君还真打算再要一个。是弟弟还是妹妹,就看天意咯!”
邓莉君闻言,脸上飞起一抹红霞,轻轻捶了丈夫一下。
月光下,两家人围坐一起,孩子的嬉闹声,大人的谈笑声,与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交织在一起。
何言超看着身旁的艾薇、关嘉慧,以及怀揣着“妹妹梦”的许嘉南,心中一片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