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底的威尼斯，新雨过后，空气中弥漫着水汽。
关嘉慧穿着精致的连衣裙，高跟鞋小心地踩在古老的石砖上，目光落在身旁浑浊泛绿的水道上。
几只贡多拉懒洋洋地泊在岸边，水并不像明信片上那般清澈蔚蓝。
“这里的水，果然跟超哥说的一样脏。”
她心里嘀咕了一句，先前对水城浪漫幻想的滤镜碎了一半。
超哥好像什么都知道，连威尼斯的水质都能精准吐槽，可他本人却没来。
是啊，他怎么会来。
关嘉慧看着水面自己模糊的倒影，一丝自嘲掠过心头。
超哥的世界太大了，汇率战场上的硝烟还没散尽，就要收拾香江地产的烂摊子……
一桩桩一件件，都是牵动亿万资金、影响无数人饭碗的大事。
一个远在意大利的电影节，哪怕是A级，哪怕名头再响，也挤不进他的日程表。
他人没到，但钱到了。
关嘉慧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叫“钞能力”。
《阿悦的工作》的展映现场，关嘉慧看到前排好些观众潸然泪下——但她很清楚，这部讲述入殓师的片子基调是克制的，催泪点屈指可数。
影评人的文章清一色的褒奖，用词之华丽，角度之刁钻，仿佛这部电影挖掘出了人类灵魂的最深处。
媒体的采访邀约不断，从本地报纸到电视台，再到外地媒体，剧组还能提前拿到精心准备的问题。
虽然上次去奥斯卡，超哥就讲过这些奖项的游戏规则，但亲眼见到如此庞大而精细的运作，还是刷新了关嘉慧的认知。
果然，有钱不止能使鬼推磨，简直能推动一条庞大的舆论工业链。
很快，她发现了一个细节。所有的公关火力，几乎都集中在了“影片”本身——它的社会意义、人文关怀、导演功力，甚至是音乐……
而她关嘉慧，这部电影毋庸置疑的女主角，却只会顺带称赞一下。
这个发现让关嘉慧先是愕然，随即恍然。
是了，超哥这是在给“香江电影”这个整体招牌镀金，至于她……他大概是想让她拿一个没有任何水分，硬邦邦的奖？
她撇撇嘴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这不公平嘛，公司不帮我公关，万一别的女演员背后有金主力捧呢？
这竞赛从一开始就不是纯拼演技的！
无论如何，闭幕式的邀请函还是送到了剧组手上。这意味着肯定不会空手而归，至少有个安慰奖。
最终的结果尘埃落定，却也充满了戏剧性。
这一届的威尼斯电影节，最佳男演员奖竟然史无前例地颁给了六个人，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。
最高荣誉金狮奖，毫无悬念地归属了新浪潮代表人物戈达尔，作品《芳名卡门》。
而《阿悦的工作》，爆出了一个不小的冷门，击败了包括伍迪·艾伦作品在内的强劲对手，拿下了最佳影片银狮奖。这个消息足够让香江媒体沸腾好一阵子了。
最佳女演员则被一位法国黑人女演员摘走，与关嘉慧无缘。但有一个奖项落到了她头上——帕西内蒂奖。
这不是官方竞赛单元的常设奖项，而是由电影节的场刊评选出来的表演奖。
关嘉慧站在台上，捧着那座陌生的奖杯，心里却在寻思：这算影后吗？这奖项分量有多重？
是的，她压根就没探究过威尼斯电影节的奖项设置，以为只有一个最佳女主角呢。
下台后一番打听，关嘉慧才知道帕西内蒂奖认可度还是蛮高的，但是，好像还真没人将得到这个奖项的演员称为影帝、影后。
不管了，认可度高就行，努力没有白费。
此时，关嘉慧开始庆幸何言超没有安排她的公关了，这个奖来得堂堂正正！
《阿悦的工作》剧组载誉归港，机场有媒体接机，场面也算热闹。
但关嘉慧左看右看，却没见到那个最想见到的人。打听之下才知道，超哥居然还在济州岛跟那个什么中东亲王谈事情！
“那个石油王爷，真是碍事！”
她心里一阵憋闷，得奖的兴奋都被冲淡了不少。济州岛的风光能有她手里的奖杯好看吗？
好在济州岛的行程似乎并不长。两天后，关嘉慧终于得到消息：超哥回来了。
她几乎是掐着时间，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拨到了何言超的办公室。
电话接通，那边传来何言超平静无波的声音：“喂？”
“我拿了帕西内蒂奖！”关嘉慧开门见山的邀功：“有什么奖励？”
电话里随即响起何言超的声音：“做得不错，你想要什么？”
“你问我？我什么都想要！”
“太贪心，”何言超的声音里笑意明显，“这次的奖励取消了。”
“不行！”关嘉慧立刻叫起来。
“那就好好说。”
关嘉慧眼珠一转，忽然福至心灵，放软了声音：“我要……以后每年我生日你都陪我过，给我做饭，点生日蜡烛，送我礼物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何言超的叹气声，“这样啊……我还打算把国容隔壁那栋空着的别墅送你，当这次获奖的礼物呢。原来你不想要豪宅，只想要这些？正好，省了。”
别墅？！张国容隔壁那栋？！关嘉慧的眼睛瞬间亮了，那地段，那价值！
“要！谁说我不要的！”她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，生怕晚一秒别墅就长翅膀飞了。
“别墅就当今年的生日礼物啦！”
何言超在电话那头低笑一声，慢悠悠地问：“这意思是，以后每年生日，都要一栋别墅？”
“也……也可以是其他价钱差不多的东西嘛！”
“想得很好——”
何言超刚说了前半句，关嘉慧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后半句“——下次别想了”，还恰好异口同声，语速、语调几乎完全同步，颇显演员功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