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霞光为研发中心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金色。
何言超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了出来，门外静静停着的已不再是那辆低调的平治S级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线条更为优雅流畅迈巴赫。
车门无声地打开，露出奢华舒适的内舱。
何言超坐进后座。一股小牛皮混合着胡桃木的气温扑面而来。
触手所及，无论是宽大柔软的座椅，还是精心打磨的木质扶手，无不透露出一股极致的考究。顶配的迈巴赫，外表并不张扬，内里却奢华到极致，更有着固若金汤的安全保障。
这次换车，倒有大半是被小舅许明德念叨出来的。那家伙自从买了劳斯莱斯，就整天在何言超耳边聒噪：
“阿超！你看看你，堂堂香江顶级富豪，出门还坐那辆老平治？你不换辆豪车，我都不好意思开我的劳斯莱斯幻影！那我买来干啥？就专门用来接你，其他时间都放在车库里生锈？”
也罢，就换一辆，省得他再唠叨。
何言超吩咐道：“回半山。”
迈巴赫驶入半山何宅的花园，稳稳停下。何言超刚下车，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笑声。
不对劲，光是老二回来，不该有这么大动静的。
何言超推门而入，客厅里，父亲何世昌正端着茶杯，脸上带着罕见的温和笑意。
母亲许安琪则满面红光，拉着一个穿着得体、气质大方、明显是亚裔面孔的女孩的手，嘘寒问暖。
二弟何言信坐在旁边，脸上挂满傻乎乎又自豪的笑容。
“大佬！你回来啦！”何言信看到何言超，立刻站起来，旁边的女孩也跟着站起来。
“大佬，这是苏珊娜·陈（Susanna ），我在哈佛的同学！苏珊娜，这是我大哥，何言超。”
“何先生，您好！久仰大名！”
苏珊娜落落大方地向何言超伸出手，笑容明媚，但落在何言超眼里有些怪异——那是标准的美式露齿笑，说的也是地道的美式英语。
“陈小姐，欢迎。”何言超与她轻轻一握，却是用中文回应。
何言信一通介绍。陈家是美国西海岸颇有名望的华裔商业家族，祖上几代前就漂洋过海，开枝散叶，如今家族产业横跨餐饮、地产、贸易。
苏珊娜这一代五个兄弟姐妹，四个哈佛一个耶鲁，精英辈出。
这样的家族，财富和人脉积累早已深厚，却因为那张无法改变的亚裔面孔，始终被东海岸的“老钱”挡在核心圈子之外，这就是所谓的“玻璃天花板”了。
何言信这小子，在哈佛这个精英扎堆的地方，真能“偶遇”并吸引到陈家最小的女儿？
何言超心里暗自摇头，这傻小子，恐怕还沉浸在自己魅力无穷的幻想里，完全没意识到这背后家族层面的考量。
陈家，多半是打算把一事业重心和未来的希望，挪回根基之地了。苏珊娜的出现，就是一枚精心放置的探路石。
何言超面上不动声色，招呼大家入座用餐。席间，徐安琪不停地给苏珊娜夹菜，热情地介绍着各种粤式点心的来历和吃法。
苏珊娜虽然不说中文，用筷子还是挺熟练的，应对得体，看得出家教极好。
何言超安静地吃着饭，偶尔参与几句关于哈佛校园生活的闲聊。
等到饭后，重新回到沙发上闲聊时，何言超才开口问了一句：
“苏珊娜，你有中文名吗？”
苏珊娜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何言超会突然问这个，她下意识地用英文回答：
“没有，老一辈和我们这一代，都没取正式的中文名。”
何言超点点头，表示了解，然后意有所指道：
“回来发展，还是得取一个中文名。你不取中文名，不说中文，在这边，大家会当你是‘香蕉人’；而在那边……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，意指大洋彼岸。
“他们也永远不会真正把你看作是‘自己人’。两头不靠岸，何必呢？”
话音落下后，大厅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。
苏珊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明显的震惊，随即是了然，最后化为钦佩。
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父亲为何如此重视这次“拜访”，也明白了何言超与旁边只知傻乐的男友何言信之间，那令人绝望的智商鸿沟。
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，就点破了陈家的意图——回来发展；以及几代人努力融入，却又始终被排斥的核心困境。
同时也指明了他们试图“回归”必须跨出的第一步——身份认同。
苏珊娜忽然想起，眼前这位名震香江的“神童超”，在美国求学多年，却从未给自己取过一个英文名。
甚至在哈佛那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实验室牌匾上，中文的“何言超”三个字也堂堂正正地居于上方，下面的英文标注也是“He Yanchao”——一个纯粹的音译，而非任何意义上的英文名。
他从未试图用Johnny He或Y.C. He之类的名字去融入那个世界，却凭借无可争议的实力，让哈佛将“何言超”这个名字裱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