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言超随手拿起后座的报纸，今天的娱乐版的头条又是程龙。
“……嘉禾影业出品，程龙主演的《A计划》持续热映，反响热烈！该片一改传统民初武打套路，巧妙融合现代警匪元素与诙谐打斗，程龙招牌式的搏命演出和跳钟楼场面成为全城热话……”
何言超读着报，脸上渐渐露出了然的笑意。周文怀果然还是给套了缰绳。程龙当初那股子想搞现代都市题材，飞车、爆破大场面的冲劲他是知道的。
可惜嘉禾的预算终究有限，周文怀求稳，不想冒险把棺材本都押上去，这才鼓捣出了这部《A计划》。
既避开了老套的民初背景，加入了警察抓海盗的“现代”设定，又能利用有限资源，在码头、钟楼等场景设计出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动作戏，这确实是周文怀在预算和创意之间找到的精妙平衡点。
“折中，也是一种智慧。”
何言超轻声自语，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繁华街景。
数日后，任期长达十年的麦理浩离任，优德爵士接替他成为了第26任港督。
其实优德81年底就到香江了，这段时间在交接。新官上任，照例要宴请香江各界名流，联络感情，展示姿态。
半岛酒店宴会厅内，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。商界巨贾，以及政界、文化界代表悉数到场。
资本界代表泾渭分明，明显分成英资、华资了两个大团体，两边各聊各的，都看不上对方。
何言超作为如今香江无可争议的商界新贵与舆论风暴中心，自然是全场焦点之一。
投向他的目光，混杂着敬畏、探究、嫉妒，以及那些亲英派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新任港督优德爵士端着酒杯，在众人的簇拥下径直走向何言超。他身形挺拔，脸上带着标准的外交式微笑。
令人意外的是，他开口竟是极其流利标准的普通话，字正腔圆，甚至比在场绝大多数本地华商说得还要地道：
“何先生，久仰大名。你在香江取得的成就，令人印象深刻。”优德的声音不高，却轻易的盖过了周围的低语。
何言超微微颔首，举杯示意：“优德爵士，欢迎履新。”
他神色平静，仿佛早已料到对方会找上门来。
寒暄不过两句，优德便切入正题，脸色依旧带着笑意，但内容却直指要害：
“何先生，恕我直言，上个月你对帝国远征福克兰群岛（马岛）的那番高论，在伦敦和香江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。我很好奇，你当时是出于何种考量，发表那样引人瞩目的言论？”
周围瞬间安静了，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。亲英派人士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，等着看这个“狂妄之徒”如何在新总督面前栽跟头。
何言超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，迎视着优德探究的目光，没有丝毫闪躲。他开口，同样用的是普通话，：
“总督阁下，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什么出格的话。从始至终，我对那场战争只发表过一句评论，剩下的，都是媒体的揣测。”
优德没有继续追问，他知道问也没用。只要何言超不想承认，他随口就能编出几十种滴水不漏的说辞来。
优德，以及后面的几位港督、代理港督与麦浩理不同。
麦理浩虽然代表殖民政府，但他本人相对务实，在任期间推动了廉政公署、新市镇建设等有利于香江发展举措——尽管根本目的是维护殖民统治。
何言超可以利用他的务实，在“发展”、“稳定”，甚至是“为了带英好”的大旗下，与之拉近关系，推动合作。
而优德等人，代表的是带英帝国在日落西山之际，仍然顽固保持的“搅屎棍”特质，完全没有合作的空间。
“推行代议制是吧？你猜我为什么买电视台，还主搞新闻？”
……
《门徒》的杀青宴气氛有些差，没有想象中的喜庆。
傅升、张国容、关嘉慧三位主演，连同导演徐客，都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回来一般，脸上没了往日的鲜活。
还好银河经纪公司早有预案，已经安排三位主演接受专业心理疏导，并强制休假。
何言超在放映室看了一些剪辑出来的样片。
关嘉慧饰演的那个被毒品侵蚀，时而可怜、时而癫狂的少妇形象，极具冲击力。
影片中，她完全褪去了自身的青春感，将角色的挣扎、算计，以及那点算不上多负责任的母爱，都演绎都得入木三分。
那份超越年龄的沧桑和破碎感，让人忘记她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——化妆师的功劳也不小。
“演得不错。”何言超对着样片轻声自语，“果然是有潜力的。”
隔天，关嘉慧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何言超的办公室，声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虚弱：
“何生…拍完《门徒》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好难受。心理医生说要慢慢调养…要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意有所指，“您看…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呀？”
何言超握着话筒，无声地笑了笑，这小狐狸精！
他语气平淡：“知道了。明天下午三点半，佳视董事长办公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