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人体育馆内，震耳欲聋的哄笑声、嘘声和议论声如同海啸般持续了将近一分钟，才在裁判和主持人的再三示意下，稍稍平息下来。
聚光灯下，擂台角落的贾章科，此刻正瘫坐在矮凳上，眼神涣散，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，像一个发酵过度的馒头。
他大口喘着粗气，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，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里面开演唱会。
医护人员用冰袋小心翼翼地敷着他的肿脸，刺骨的冰凉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，混沌的意识才稍微清晰了一些。
他茫然地抬起头，正好看到对面红角，陈渊正平静地坐着，程龙在他耳边低语，张国荣递过水瓶，还有林绿给他擦汗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，就像是在玩游戏。
再看看自己这边……贾章科的目光转向身旁，只见马保国大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眼神躲闪，完全没有了开赛前那仙风道骨、智珠在握的气度。
“师……师父……”贾章科捂着脸，声音带着委屈和巨大的困惑，含糊不清地问，
“为……为什么？我的‘揽雀尾’……为什么不管用？你不是说……能接化发吗？”
马保国被问得一个哆嗦，脸上尴尬之色更浓，他强自镇定，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，清了清嗓子，用他那特有的、带着浓重口音的腔调开始“解释”：
“章科啊，你……你这……你这心不静！气不稳啊！”马保国开始甩锅，
“太极之道，在于用意不用力，在于以静制动！
你刚才，心浮气躁，急于求成，犯了太极的大忌！
你的‘意’没有到，‘气’没有沉入丹田，如何能‘接’住对方的蛮力？如何能‘化’解对方的攻势？更谈不上‘发’力反击了！”
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，声音也高了起来：
“正所谓，太极生两仪，两仪生四象，四象生八卦！
你刚才只具其形，未得其神！
阴阳未能相济，圆转未能自如！
败，是败在你的心境，非我太极之过也！”
贾章科听着这番云山雾罩、玄之又玄的“道理”，再看看马保国那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，肿胀脸上的迷茫渐渐被一种醒悟和愤怒取代。
他花了十几万学费，好吃好喝供着，把这马大师当活神仙一样请来，结果就换来这么一顿不着边际的屁话？
自己刚才那一下，结结实实，差点被打晕过去，跟什么“意”、“气”、“阴阳”有半毛钱关系？
“你……你骗我？！”贾章科的声音带着颤抖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。
马保国眼神一闪，不敢与他对视，支吾道：“这……这怎能说是骗？功夫不到家，还需苦练……那个，章科啊，我突然想起家里炉子上还炖着汤，先走一步！你……你好自为之！”
说完，竟不顾贾章科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，以及台下无数摄像机镜头，身手异常“敏捷”地一猫腰，钻过围绳，混入台下混乱的人群中，几个闪烁，便不见了踪影！
“我操你妈！”贾章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，恨不得追下去把那个老骗子揪回来暴打一顿。
十几万啊！就买了这么个丢人现眼和一顿胖揍？
“叮——！”
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拯救了即将失控的贾章科，也暂时压下了他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悔恨。
他喘着粗气，被助手和那位日本空手道教练扶回角落。
日本教练面无表情，只是用生硬的中文说了句：“贾桑，冷静。空手道，精神集中！”
对！还有空手道！还有铁砂掌！
贾章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马保国是骗子，但铁砂掌总不是假的吧？
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位“铁砂掌”传人一巴掌拍碎好几块叠在一起的砖头！
那威势，那破坏力！
他这半个月，天天对着滚烫的铁锅炒沙子，双手都磨掉了几层皮，虽不说能开砖裂石，但对付陈渊那“死肌肉”，总该有点效果吧？
想到这里，贾章科重新燃起了斗志。
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双因为“苦练”而显得有些粗糙、泛红的手掌，眼中闪过一丝狠色。
第二回合，他要用真正的绝学——铁砂掌，一雪前耻！
……
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，第二回合开始的铃声敲响！
贾章科猛地站起身，这次他学“聪明”了，不但没戴拳套，连那碍事的分指手套也彻底扯掉扔在了一边，赤着一双肉掌！
他摆出的也不再是慢吞吞的太极拳架子，而是双掌微抬，掌心隐约对着陈渊，模仿着记忆中“铁砂掌”发力时的姿态，眼神凶狠，嗷嗷叫着冲了上来！
“来了！贾导亮出绝技了！传说中的铁砂掌！”主持人适时地煽风点火。
全场观众也再次屏息凝神，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。
陈渊看着对方那双赤手空拳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他不退反进，但步伐灵活，正是程龙反复强调的躲闪技巧。
贾章科冲到近前，回忆着老师父教导的发劲方法，腰马合一（自认为），气沉丹田（自以为），右掌带着风声，猛地向前拍出！
目标直指陈渊的胸口！
他仿佛已经看到陈渊被他一掌拍得吐血倒飞的场景！
然而，现实再次给了他无情一击。
陈渊在他出掌的瞬间，只是一个轻巧的侧身滑步，贾章科那势大力沉（自认为）的一掌就擦着他的胸前衣襟掠了过去，拍在了空处。
因为用力过猛，贾章科自己反而一个趔趄，重心不稳。
“好步法！”程龙在台下大声喝彩。
一击落空，贾章科心下更慌，左掌又胡乱地横扫过来。
陈渊再次一个下潜摇避，轻松躲过。
接下来，擂台上的画面就变得有些滑稽而残忍了。
贾章科像一头被激怒的、却毫无章法的野猪，双掌胡乱挥舞，口中“嘿哈”怪叫，试图用他“苦练”的铁砂掌击中陈渊。
而陈渊，则如同一个优雅的斗牛士，在贾章科狂风暴雨（看似）般的攻击中，利用程龙传授的灵活躲闪和敏捷步法，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。
贾章科的每一掌都落在空处，或者被陈渊用小臂格挡开。
接触的瞬间，陈渊发现对方的力量远不如想象中恐怖，那手掌打在自己经过抗击打训练的手臂上，也就比普通人稍微疼一点。
连续的发力落空，极大地消耗了贾章科的体力，他的动作开始变形，呼吸变得粗重如牛。
是时候了！陈渊眼中精光一闪，在躲开贾章科一记毫无威胁的直推掌后，猛地切入内围！
“砰！砰！砰！砰！”
雨点般的拳头，开始了！
直拳瞄准鼻梁！勾拳痛击肝部！摆拳扫过太阳穴！
陈渊没有用什么花哨的招式，就是最基础、最直接、千锤百炼的三拳组合！
每一拳都蕴含着散打教练打磨出的爆发力，结结实实地落在贾章科那缺乏有效防护的身体和头脸上！
“嗷！”
“啊！”
“别打了！”
贾章科发出一连串杀猪般的惨叫声，那套空手道服此刻成了累赘。
他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，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部，像个被堵在墙角的小混混，被打得节节败退。
最后脚下一软，“噗通”一声瘫倒在地，竟然不顾形象地抱着头，在擂台上翻滚起来，试图躲避那无处不在的拳头！
“第二回合暂停！”裁判赶紧上前，用身体护住蜷缩在地上的贾章科。
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声浪，这次不再是哄笑，而是夹杂着惊呼、兴奋的呐喊和更加响亮的嘘声。
“我的天！太惨了！”
“这哪是铁砂掌啊？这是王八掌吧？”
“陈渊太猛了！这出拳，又快又狠！”
“贾导这抱头鼠窜的样子……真是没眼看了！”
第二回合结束的铃声响起，如同天籁般拯救了贾章科。
他被助手和日本教练几乎是拖回了角落。
此刻的他，比第一回合结束时更加凄惨。
鼻梁似乎有点歪了，鲜血从鼻孔和嘴角不断渗出，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，变成了乌青的“熊猫眼”，整张脸肿得像猪头，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相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