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1999年3月22日,晚上八点零五分,BJ工人体育馆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又被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冲碎。
能容纳近四万人的体育馆内座无虚席,黑压压的人头攒动,炽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齐刷刷聚焦于场地中央那座被聚光灯笼罩的擂台。
空气中弥漫着汗水、香水、爆米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合了兴奋、好奇与原始冲动的荷尔蒙气息。
这不是一场体育赛事,更像是一场荒诞离奇却又真实无比的全民狂欢。
看台上,星光熠熠。
京圈、港圈乃至国内外的名流、明星、导演、制片人、音乐人、作家……能弄到票的几乎都来了。
他们不再是镜头前光鲜亮丽的偶像,此刻也只是伸长脖子,满脸期待与好奇的普通观众。
摄像机镜头扫过看台,捕捉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,引起看台区域一阵阵小范围的骚动。
电视机前,更是难以计数的观众守候在屏幕前,从繁华都市到偏远乡镇,无数家庭的客厅里回荡着来自工人体育馆的喧嚣。
擂台之下,双方阵营泾渭分明。
陈渊所在的红角,程龙和张国荣一左一右,如同两大护法。
程龙穿着运动服,表情严肃,不时凑到陈渊耳边低语,做着最后的技术叮嘱;
张国荣则显得温和许多,轻轻拍打着陈渊的后背,传递着无声的支持。
身后是面色凝重的散打教练和泰拳教练,他们像审视作品一样,检查着陈渊的拳套和护具。
而贾章科所在的蓝角,画风则截然不同。
马保国大师依旧是一身白色练功服,头发梳得油光锃亮,正对着贾章科比比划划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传授着什么“终极奥义”。
旁边还站着那位表情冷峻、穿着空手道服的日本教练,抱着胳膊,眼神锐利。
贾章科本人更是“全副武装”——他里面穿着那套引人注目的空手道服,外面却别扭地套着组委会要求的蓝色搏击短裤。然而,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双手——他竟然没有戴拳套!
“贾导,规则要求必须佩戴拳套,这是为了保护双方。”裁判上前交涉。
贾章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举起双手,展示着他那据说修炼过“铁砂掌”的手掌:“裁判,你看我这手!戴了拳套,我这苦练半月的铁砂掌还怎么发挥?太极拳的精妙手法又如何施展?我这身功夫,全在一双肉掌上!不能戴!”
经过一番短暂的争论,考虑到比赛的非职业性以及贾章科的“强烈艺术诉求”,组委会和裁判在确认陈渊方面不反对后(陈渊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),勉强同意贾章科不戴拳套,但要求他必须佩戴分指搏击手套(一种露指手套,提供一定保护但不如拳套全面),并且严厉警告不得攻击后脑等致命部位。
主持人再次登上擂台,手持话筒,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:
“各位观众!再次明确比赛规则!三个回合,每回合三分钟!禁止攻击后脑、裆部!以KO、TKO、裁判终止或点数判定胜负!现在,有请双方选手上前!”
聚光灯下,陈渊和贾章科走到擂台中央,隔着裁判对视。
陈渊眼神平静,如同深潭,看不出喜怒。
贾章科则昂着下巴,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,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已经胜利在握的冷笑。
“在比赛开始前,按照我们‘娱乐赛’的特殊环节,双方选手可以有一段简短的……致辞!”主持人将话筒首先递给了贾章科。
贾章科一把抢过话筒,仿佛拿到了宣泄的战锤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着陈渊,更是对着全场、全国观众,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,开始了咆哮:
“陈渊!你个龟孙!王八蛋!仗着有几个臭钱,就敢在娱乐圈耀武扬威!你懂个屁的电影!懂个屁的艺术!你他妈就是个挖煤的土鳖!暴发户!”
他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话筒上:
“你投资拍的那些玩意儿,那是电影吗?那是垃圾!是毒草!你这种人,就是中国电影的蛀虫!败类!今天,我贾章科,就要替天行道!为我京圈正名!为中国电影除害!”
他猛地指向陈渊,声音嘶哑而高亢:“你看我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!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!让你跪在地上叫爷爷!让你知道知道,什么叫做真正的传统功夫!什么叫作文化人的骨气!!”
这番粗鄙不堪又极具煽动性的“问候祖宗十八代”式的垃圾话,通过扩音器传开,让现场和电视机前不少观众都皱起了眉头,但也成功点燃了现场一部分支持者的狂热情绪,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喧哗,有嘘声,也有叫好声。
主持人有些尴尬地赶紧拿回话筒,递给了陈渊。
陈渊接过话筒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眼神更冷了一些。他没有咆哮,没有激动,只是用一种平静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语调,缓缓开口:
“贾导,说了这么多,无非是心虚。你的电影拿了日本人的钱,反过来抨击生你养你的土地和文化,这叫数典忘祖,不叫骨气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刀,直刺贾章科:
“你说我是蛀虫,是败类。那我今天,就用你最看不起的、最简单的办法,把你身上那层披了半个月的、花里胡哨的‘武林高手’皮,给你扒下来。”
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清晰而有力:“我要把你,打回原形!”
没有脏话,没有辱骂,但这句“打回原形”,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,敲在了贾章科的心上,也引发了支持陈渊的观众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掌声!
“打回原形!打回原形!”看台上,港星们和许多年轻观众齐声高喊,声浪压过了之前的喧嚣。
两人互飙垃圾话,虽然风格迥异,却成功地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白热化的极致!
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窜过,紧张、期待、兴奋、看热闹不嫌事大……
各种情绪交织,让整个工人体育馆如同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。
与此同时,在全国各地,这幅景象也在同步上演。
北京胡同口,一家小卖部门口摆着台电视机,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街坊邻居,嗑瓜子的、抽烟的、议论的,好不热闹。
“嘿!这贾胖子嘴够损的!”
“陈老板沉得住气,你看那眼神,有杀气!”
“开盘了开盘了!最后五分钟下注!买定离手啊!”
上海某间酒吧,巨大的投影屏正在直播,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,目不转睛,不时爆发出惊呼或哄笑。
“贾章科这身行头……啧啧,行为艺术啊!”
“我看陈渊赢面大,你看他多稳!”
“稳有个屁用!贾章科有绝招!还有神功护体!我押贾导KO!”
广州大排档,食客们顾不上桌上的炒牛河和生滚粥,全都仰头看着悬挂的电视机。
“丢!真系开打啊?呢次大镬咯!”(靠!真打啊?这下热闹了!)
“睇好边个啊?”(看好谁啊?)
“梗系陈生啦!够淡定!”(当然是陈先生啦!够淡定!)
香江,半山的一处幽静宅邸内。
武侠泰斗金庸先生正与几位老友小聚,客厅的电视也锁定在凤凰卫视的直播信号上。
几位文坛耆宿,此刻也都放下了平日的严肃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闹剧。
擂台上,垃圾话环节结束,火药味浓得几乎要实质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