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,随着陈渊的声音响起,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。
这一次,没有疑问,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寂静。
灯光师下意识地调低了主光的强度,让那片区域的光线显得更加阴郁。
摄影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捕捉到的画面,心里暗暗叫绝。
旁边负责道具的老刘,原本叼在嘴里的半截烟都忘了吸,烟灰掉在了裤子上都没察觉,只是愣愣地看着钱小豪消失的那扇铁闸门方向。
“哇…犀利(厉害)…”
角落里,不知是谁,用极低的气声,憋出了这么一句粤语。
本以为陈渊只是个有点钱的煤老板,有点眼光但不多,但众人没想到他当导演还挺靠谱?
别的不说,光是刚才对演员的指导和场面的调度,一般的新手根本做不到!
这家伙,还真的挺有本事。
站在天井边缘阴影里的陈友和楼南光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讶。
楼南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,压低声音对陈友嘀咕:
“喂,友哥,这个陈老板…有料到哦(有本事)?讲戏讲得咁(这么)…刁钻?”
陈友没立刻回答,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钱小豪消失的门口,又缓缓移向监视器后面那个沉静的身影。
他脸上惯常的那点玩世不恭收了起来,眼神变得有些复杂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:“唔…不止是刁钻。他看的,不是演员怎么演,是角色怎么‘死’。这种感觉…好久没碰到过了。”
他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。
作为香港影坛的老演员,陈友不但能演僵尸片,他的喜剧也相当不错,戏路很宽。
行家看行家,一看就能看出其中的含金量。
接下来几场,是钱小豪饰演的阿豪在破败公寓里浑浑噩噩度日,最终被内心的绝望和某种无形的东西引诱,在卫生间上吊自杀的戏份。
场景移到了唐楼内部。
狭窄的走廊堆满废弃的家具和蒙尘的杂物,光线昏暗,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在尽头发出昏黄的光,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混合的呛人气味。
墙壁上糊着早已过时的花绿壁纸,大片大片地剥落卷曲,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底色,像一块块溃烂的伤疤。
趁着拍摄的空挡,
化妆师正小心翼翼地给钱小豪脖子上涂抹特制的淤青和勒痕效果。
深紫色和暗红色的油彩被精心晕染开,模拟出绳索深深嵌入皮肉、毛细血管破裂的惨烈效果。
冰凉的油彩触感让钱小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陈渊站在旁边看着,忽然开口:“等等。”
化妆师的手停住了,疑惑地看向他。
陈渊走近一步,指着钱小豪脖子上刚画好的一道主要勒痕:“这条主痕迹,方向稍微偏一点。”
他伸出手指,在钱小豪的喉结下方轻轻比划了一下,
“受力点应该在这里,喉结下面一点,勒痕最深的地方要凹下去,边缘发黑发紫。周围扩散的淤血痕,要更乱,更碎,像是…挣扎过,但又被更大的力量死死勒住的那种混乱感。”
他的指尖在钱小豪的皮肤上虚点着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毕竟自己上辈子看过这部片子,陈渊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还原其中细节。
“不是吊上去立刻就死那种整齐的勒痕。他求死,但身体的本能会挣扎,那几秒钟的挣扎,痕迹要留在脖子上。”
化妆师听得连连点头,眼神发亮:“明白!陈导,我这就改!”
她立刻拿起工具,按照陈渊的指示重新调整勒痕的走向和颜色层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