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龙城寨边缘,一座老旧的唐楼孤零零杵着,像被遗忘在时光缝隙里的巨兽。
灰扑扑的水泥外墙布满雨水冲刷的污痕和陈年油垢,楼顶的招牌早已褪色剥落,只剩下几个锈蚀的铁架子,固执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。
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咸腥海风,混杂着附近街市鱼档和垃圾堆特有的腐败气味,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。
这就是《僵尸之七日重生》的主场景地——那栋被阴森传说缠绕的“凶宅”。
片场就挤在唐楼狭窄的天井里,各种粗黑的电缆像蟒蛇一样在地面蜿蜒爬行,连接着几台发出低沉嗡鸣的发电机。
几盏大功率的钨丝灯悬在竹竿搭起的架子上,投下白得刺眼的光柱,将角落里堆积的道具杂物照得轮廓分明。
褪色的黄符纸、磨得发亮的铜钱剑、还有几口刷着劣质红漆的薄皮棺材,在强光下显得廉价而诡异。
灯光师抹着汗调整角度,灯光扫过斑驳剥落的墙壁,那些深色的水渍污痕,在强光下仿佛扭曲成了某种不祥的图案。
陈渊就站在监视器后面,一件深灰色的夹克随意敞着,露出里面的白色圆领T恤。
他个头不算特别高,但站在那里,腰背挺直,像一根钉进地面的钢钎,莫名地成了整个混乱现场的重心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目光专注地扫过监视器屏幕,又投向天井中央那片被灯光圈出来的表演区,冷静得与周围汗流浃背、紧张忙碌的工作人员格格不入。
“准备开机!第一场第一镜,A!”副导演扯着喉咙喊了一声,声音在狭小的天井里撞出回音。
场记板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像是给这片沉闷的空间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天井中央,灯光惨白地笼罩着一小块区域。
钱小豪出现了。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领口磨损的廉价蓝色工装外套,下摆拖沓地盖着同样陈旧的牛仔裤。
胡子拉碴,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,眼窝深陷,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空洞。
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磨损严重的棕色旅行袋,一副很费力的样子,仿佛那是他沉入深渊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。
他拖着脚步,每一步都像踩在厚厚的淤泥里,沉重而迟缓地走向那道通向幽暗走廊的铁闸门。
监视器的小屏幕里,清晰地映出钱小豪那张被生活蹂躏得麻木的脸。
镜头缓缓推进,捕捉着他失焦的眼神,那里面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。
燕叔在前面引路,一路上神神叨叨的,还让新来的租客没事不要出门。
临近公寓时,燕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支香,点了之后才继续赶路。
这里陈渊稍微做了变化,燕叔由于害怕没有进去,而是把钥匙交给钱小豪,接下来开门动作将由钱小豪自己完成,这种安排更符合故事整体基调。
毕竟除了钱小豪之外,整栋大楼的人都知道这间房大有问题。
很快镜头再次运转,这回精准地落在钱小豪身上。
他拿出钥匙,手指微微发颤,试了几次,才勉强将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捅开。
“嘎吱——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,沉重的铁闸门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,里面是无尽的黑暗。
就在钱小豪佝偻着背,半边身体即将没入那片黑暗时——
“Cut!”
陈渊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。
现场所有忙碌的声响——灯光的轻微电流声、摄影机胶片的转动声、工作人员无意识的脚步声——瞬间冻结。
钱小豪的动作僵在门口,茫然地转过头,脸上那层麻木的壳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底下的愕然。
陈渊从监视器后站起身,几步走到钱小豪面前。
他指了指钱小豪刚刚插入锁孔的那只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