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遮阳棚下,几个光着膀子的场务正吭哧吭哧地搬运沉重的木箱道具,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脊背上淌出亮晶晶的沟壑。
灯光组的梯子架在仿制的城墙上,一个灯光师正仰着头,眯眼调试着角度刁钻的聚光灯,嘴里叼着的半截烟头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。
不远处的阴影里,一群穿着破旧古代服饰的群演或蹲或坐,捧着搪瓷缸子猛灌凉水,脸上厚厚的油彩被汗水冲开一道道狼狈的印子。
尽管此时还是三月,但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,片场的温度已经渐渐升上来。
陈渊没惊动任何人,像一滴水汇入喧嚣的河流,悄无声息地走到拍摄核心区边缘。
那里支着几顶大遮阳伞,伞下是几台监视器和一堆设备。
徐御姐穿了件背心,下半身是短裤,性感又火辣,再加上这段日子太阳晒了不少,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健美的味道。
她盯着监视器,整个剧组听从徐御姐的指令,正在拍一组胡八一的戏。
镜头对准的是钱小豪。
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、沾满沙土的夹克,脖子上挂着那枚旧旧的摸金符。
此刻,他正半跪在滚烫的沙地上,一手用力捂着眼睛,身体因为某种巨大的痛苦而蜷缩、颤抖。
风卷着细沙,像无数根无形的针,持续不断地抽打着他裸露的皮肤。
“卡!”
御姐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,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
“钱老师这里不对,这里应该是沙子吹进眼睛的感觉,那种颗粒感和异物感,让人忍不住揉。”
钱小豪没说话,点了点头。
“再来,鼓风机大一点。”
徐年一声令下。
巨大的鼓风机再次咆哮起来,人工制造的强风裹挟着现场特意筛过的细沙,劈头盖脸地扑向钱小豪。
他猛地一缩脖子,身体下意识地弓起,捂着眼睛的手背青筋毕露,指缝间能看到他用力紧闭的眼睑在剧烈地跳动。
喉咙里压抑着嘶哑的吸气声,额角的汗水混着沙土,淌成一道道泥痕。
看得出钱小豪难受极了,甚至完全不像是演的。
鼓风机继续怒吼,沙尘再次弥漫。
钱小豪的身体猛地一震,这一次,他捂眼的动作幅度更大,肩膀剧烈地耸动,整个身体几乎要蜷缩进沙地里。
他猛地侧过头,对着沙地发出几声干呕般的呛咳,肩膀的抖动带着一种生理上无法抑制的真实痉挛。
那痛苦,透过几十米的距离,清晰地传递过来。
“好!过了!”
钱小豪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,李兰光则对着喇叭喊,
“这条可以,化妆组赶紧补妆,准备下一场王胖子的反应镜头,道具检查一下那几尊石像,固定好。”
拍完一组后,钱小豪险些支撑不住,被助理搀扶着站起来,脚步有些虚浮,走向休息区。
他接过冰水,整瓶浇在自己头上,水流冲刷着脸上的沙泥,露出一片被风沙磨红的皮肤。
要说艰苦,XJ拍戏可比香港艰苦太多了。
黄勃就在旁边等着上场,正拿着个小风扇对着脸猛吹。
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、略显紧绷的花衬衫,挺着特意垫出来的“将军肚”,脸上已经画好了被风沙蹂躏的油彩,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。
看到钱小豪的惨状,他咧了咧嘴,露出标志性的、带着点市井狡黠的笑容,拍了拍钱小豪的背:
“豪哥辛苦辛苦,兄弟这就给你报仇去,看胖爷我吃沙子给你看!”
徐年的声音透过喇叭响起:“胖子准备!情绪接上,看到老胡出事,你要急,要慌!但别给我演成真傻子!懂吗?动作要利索点,别真绊倒了!”
“放心吧导演!胖爷我稳着呢!”黄勃把风扇塞给助理,拍了拍肚子,深吸一口气,大步流星地走向片场中央,踩在滚烫的沙地上。
“A!”
黄勃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,换成了真实的焦急和惊恐。
他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台词,眼睛瞪得溜圆,朝着钱小豪刚才倒下的位置跌跌撞撞地冲过去。
他的脚步故意显得慌乱笨拙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沙地,身体大幅度地左右摇摆,那刻意垫出来的肚子随着他的跑动滑稽地颠簸着。
“老胡!老胡你咋样了!”他喊着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恐慌。
按照剧本设计,他应该被地上一个半埋的、风化严重的石雕构件稍稍绊一下,表现出慌乱中的狼狈。
然而,就在他冲到预定位置,脚即将碰到那个道具石雕时,意外发生了。
“哎哟!”一声真实的、充满痛感的惊呼猛地从黄勃嘴里爆出来。
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一绊。
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,像一座失控的肉山,直挺挺地向前扑倒。
那张写满惊愕和痛苦的脸,毫无缓冲地、结结实实地砸进了滚烫的沙地里。
“噗——”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沙尘的腾起。
“卡!过了!”
徐御姐一甩头发,很是满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