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了。”
杨雪开口,声音竟也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、低哑而缥缈的质感。
她站起身,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的僵硬和迟缓。
厚重的防尘服被脱下,露出里面那件华丽繁复、以暗金色和墨绿为主色调、绣满诡异纹饰的精绝女王长袍。
宽大的袖口和曳地的裙摆,随着她的动作无声地拂过地面。
就在全球舆论沸反盈天,嘲讽、质疑、愤怒的声音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时,这场风暴的中心——央戏艺术楼的办公室里,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陈渊坐在办公桌前,似乎还在回想些什么,眼下剧组已经到了XJ,精绝古城的戏份也正在拍摄中。
虽然国外的新闻众人都看不到,但是不用想也能明白,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词汇。
尽管如此,陈渊还是从傅奇口中得到不少外界关于鬼吹灯的评价。
伊伯特的评论、《好莱坞报道者》的排片数据、香港《东方日报》的讽刺漫画。
除此之外,还有国内外网络上近乎一边倒的唱衰,这些新闻像沉重的石头一般压在心头。
“陈总,”章小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她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,
“这是今天汇总的全球主要媒体反应和舆情摘要。情况…比预想的还要…激烈。负面评价占了绝对主导。北美、欧洲、亚洲的主要市场,几乎都不看好我们。特别是罗杰·伊伯特的评论…影响非常大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陈渊的反应。
陈渊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甚至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。
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份印刷精美的铜版纸邀请函——那是京城某顶级会所为《泰坦尼克号》中国首映举办的盛大晚宴邀请函。
晚宴嘉宾名单星光熠熠,文化名流、外交官、商界巨子云集,而青云影视和陈渊的名字,显然不在其列。
这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,清晰地划定了圈内圈外的界限。
章小惠顺着陈渊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份刺眼的邀请函,心中的焦虑更甚。
“陈总,我们…真的不需要做点什么吗?比如,联系一些熟悉的媒体做点正面引导?或者,调整一下宣传策略?现在舆论对我们太不利了,估计到时候预售的情况…也不太乐观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措辞,生怕刺激到老板。
陈渊终于动了,但并不像章小惠那么担心。
“小惠你记住,当全世界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喊的时候,无论你发出什么声音,都会被淹没。解释就是掩饰,辩解只会显得心虚。”
他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负面评论汇总,随意地掂了掂,仿佛在掂量一堆废纸的重量,然后轻轻丢回桌面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让他们喊,喊得越响越好。”
陈渊的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,形成一抹清晰、自信,甚至带着点野心的笑容,
“现在所有的嘲笑、质疑、唱衰,都是在替我们《鬼吹灯》做免费的、全球性的广告。伊伯特骂得越狠,卡梅隆越不屑,香港媒体越嘲讽,北美华人越愤怒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他停顿了一下,目光炯炯地看着章小惠。
章小惠被这目光看得一怔,下意识地问:“意味着…什么?”
“意味着,”陈渊一字一顿,声音不高,却像重锤敲在安静的办公室里,
“所有人的目光,都被吸引过来了。他们都在等着看,等着看我们怎么死,等着看这个‘自不量力’的笑话如何收场。”
他的身体向后靠回椅背,姿态重新变得舒展,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感更加明显。
“热度,就是票房最大的催化剂。
现在,《鬼吹灯》的热度,已经被《泰坦尼克号》这个庞然大物,硬生生地顶到了它本不该有的高度。
全世界都知道了有一部中国电影,叫《鬼吹灯》,它敢和巨轮同一天启航。”
陈渊的眼神锐利如刀,“这就够了,剩下的,电影自己会说话。”
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,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嗡鸣。
章小惠看着老板脸上那绝对自信、甚至带着点狂狷的笑容,心中的焦虑似乎被强行压下了一些,但疑惑并未完全消除。
电影自己会说话?面对《泰坦尼克号》这样的神作,面对全球一致的唱衰,《鬼吹灯》能发出什么声音?
陈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他没有继续解释。
“好了,跟我去一趟XJ。”
“好~”
....................
第二天一早,陈渊带着章小惠直飞XJ。
四个钟头后,飞机落地,再换吉普车。
车轮卷着干燥的尘土,在几乎望不到头的公路上狂奔了几个小时,视野里才终于撞进一片庞大而突兀的灰黄色。
那是在戈壁滩深处硬生生“造”出来的奇迹:巨大的、残破的古城轮廓在灼热的空气里扭曲晃动,土坯城墙风化剥蚀的痕迹做得惟妙惟肖,几座坍塌大半的佛塔尖顶刺向毫无杂质的蓝天。
远远就能听到人声、机械声、风掠过仿制断壁残垣的呜咽声,混杂在一起。
这是一处旅游景点,也是剧组临时的取景地,一切都尽量贴合精绝古城的样子。
吉普车在临时围起的片场外刹住,卷起一蓬呛人的沙尘。
陈渊推开车门,一股干燥滚烫的风立刻裹住了他,带着沙砾特有的粗粝感,刮过脸颊。
空气烫得吸进肺里都有些发紧。
他眯起眼,适应着刺目的阳光。
此刻,片场里一片繁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