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细微的动作和声音,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绝望的窒息感。
“卡!”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面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,
“好这条过了!许老师太棒了,情绪、肢体控制,完美,快给许老师解开!”
工作人员立刻冲上去,小心翼翼地去解许晴身上的绳索。
许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,旗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线条。
她被人搀扶着站起来,脸色苍白,眼神还有些涣散,显然还没完全从那种极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。
工作人员立刻递上温水和小风扇。
陈渊和李飞走过去,一下就看到许晴。
许晴抬起有些失焦的眼睛,看到陈渊,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,声音沙哑。
“陈总…抱歉,有点…有点晕。”她接过水杯,手还在微微发抖。
“许老师辛苦了,演得太好了。”陈渊由衷地说,目光扫过那令人心悸的针板和绳索,“快休息一下。”
“道具组太狠了,”许晴喝了一大口水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指了指那针板,带着点后怕的苦笑,
“看着就瘆人,不过…效果确实好,人被逼到那份上,那种生理性的恐惧和恨…自己就涌上来了。”
这边刚安顿好许晴,摄影棚那扇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。
光线涌入,模糊间映出几个身影。
这是属于王志文的戏份要来了,不仅是陈渊,韩三平一下子也来了兴趣。
此刻,那个巨大的铁笼内部已经被精心布置过。
王志文饰演的“竖锯”,正躺在那张冰冷的手术椅上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布料粗糙,袖口和领口都磨起了毛边。
脸上没有电影里常见的狰狞面具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病态、毫无血色的苍白,嘴唇干裂起皮,眼窝深陷,颧骨突出,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生命被病痛和绝望侵蚀的痕迹。
稀疏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。
他整个人被几条宽厚的皮带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,手腕、脚踝、胸口,动弹不得。
唯有那双眼睛,虽然半阖着,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洞察一切的死寂。
他的“猎物”——一个同样穿着廉价西装、扮演被指控为“渎职医生”的练习生,则被关在铁笼外的一个透明玻璃小隔间里,隔间里放着一个老式的、带天线的黑白电视机。
练习生满脸惊恐,徒劳地拍打着玻璃壁,对着铁笼里的王志文嘶喊,但声音被厚厚的玻璃隔绝,只剩下模糊的影像和无声的绝望。
“各部门准备!”执行导演的声音通过喇叭响起,压过了现场的杂音,“‘竖锯苏醒’第一镜,准备——!”
强光灯骤然聚焦在铁笼中心的手术椅上,光线刺眼。
打板声清脆地响起。
“A!”
时间仿佛在强光下凝固了一瞬。然后,手术椅上,王志文饰演的竖锯,那半阖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。
不是猛地睁开,而是像一扇沉重、生锈的铁门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其艰难地、一寸一寸地撬开。
眼皮的每一次细微的颤动,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带着一种沉疴缠身、油尽灯枯的滞涩感。
眼皮终于完全睁开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
眼白浑浊,布满血丝,瞳孔却异常幽深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,里面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——
没有愤怒,没有恐惧,没有怜悯。
只有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、非人的观察。
这目光缓缓地移动着,极其缓慢,仿佛一台生锈的机器在艰难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:
头顶刺眼的灯光,冰冷的铁笼栏杆,角落里那台老旧的录音机,铁笼外隔间里那个正在疯狂拍打玻璃的模糊人影…
他的呼吸极其微弱,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,仿佛每一次都要用尽全力才能将一丝空气压入那具千疮百孔的躯壳。
根据电影设定,老竖锯得了绝症,已经没多少时间好活了。
在临终之前他只是想做一些事,一些不一样的事而已。
胸膛在工装下几乎看不出起伏,只有那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,伴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吸气,发出一种极其微弱、仿佛气管被砂纸摩擦的“嘶…嘶…”声。
这声音在寂静的布景里被话筒清晰地捕捉放大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濒死感。
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。
监视器前,韩三平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。
他旁边的几个老干部也停止了低语,目光紧紧锁定在监视器屏幕上王志文那张特写的脸。
王志文饰演的竖锯,那冰冷死寂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铁笼外那个模糊的人影身上。
停留了足足有两三秒,然后,他那干裂得几乎要渗出血丝的嘴唇,极其轻微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…动了一下。
不是微笑。
那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抽搐,或者是一种对某种既定事实的、冰冷的确认。
嘴角的肌肉极其细微地向两边牵扯,露出一点点发黄的牙齿,却没有任何温度,反而衬得那眼神更加幽深恐怖。
仿佛一个早已看透结局的旁观者,对着即将开始的惨剧,投去一丝不带任何情感的、程序性的“注视”。
这细微到极致的表情变化之后,那干裂的嘴唇终于再次张开了。
幅度很小,动作依旧缓慢艰难。
一个极其嘶哑、低沉、仿佛被砂砾磨砺过无数遍的声音,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。
那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穿透空气的冰冷质感,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摄影棚里。
“你好,我想玩个游戏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