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小豪的回答并不意外，第一反应还是拒绝。
这么多年下来，他早就习惯了香港的环境，确实不太想去内地拍戏。
尽管97年代香港电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，但是钱小豪身在局中，没有看穿时局的眼力。
未来的主战场会慢慢由香港转向内地，香港电影市场将会作为特色和补充而存在，已经没办法像过去那样“引导”内地，甚至于影响内地了。
尤其当中国加入wto之后，随着经济起飞，文化娱乐方面的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大，尤其是后来的新生代，基本不吃港片这一套。
这时候聪明的明星已经开始拥抱内地市场，而蠢家伙还抱着过去的那一套不放，毫无疑问，钱小豪就是后者。
不然的话，凭他的资历和背景，不应该混成这个样子。
“钱先生，”陈渊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，先前的平视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。
尽管钱小毫年纪比他大，但这并不妨碍陈渊投去鄙夷的目光。
都说港人弹丸之地视野狭窄，以前他还不信，但是见了钱小豪才发现这是真的。
他忍不住，语气中也带着嘲讽，
“那这么说，你还是打算继续待在香港，接点小片子，演演男八号什么的？”
面对这样的钱小豪，陈渊也没客气，什么难听的话都招呼上去。
事实上，历史上的钱小豪还真是这样，自从林正英去世之后，这家伙就一蹶不振，十几年里也没弄出什么浪花来。
也就是到了2010年之后，这才稍微折腾出点动静，他要是有李连结那争名夺利的心态，肯定还能发展得更好，可惜他没有。
前路太顺，后劲不足，所有温室里出来的人都这样。
可是这已经十几年过去，一个演员最黄金的年纪已经过去，就算复出也只能炒冷饭，最后的结局都是一个“凉”字。
管你拍鬼片还是僵尸片，xxx先生都没用，市场已经没有了。
观众们之所以还肯赏脸一看，就只剩这点路人缘。
钱小豪演戏天赋不错，再加上早年十分顺利，有大佬提携，资源多多，所以不知不觉心气就高了。
果然，听完陈渊的话后钱小豪瞬间脸就发烫，整个人伪装被直接戳穿。
陈渊没给他喘息的机会，仍旧不快不慢地说道，
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每天衣食无忧，等着经纪人给你找那些三流小片，然后去演那些你根本看不上的烂片，
然后一天又一天，一年又一年，你就是这样消耗你自己的名声的？
别忘了，你的名气是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，这样你真能甘心？”
一番话下来，字字如刀，句句见血，对准了钱小毫的心窝子捅。
“我.....我也不想这样......”
钱小豪喝了一口咖啡，整个人脸色也随之黯然。
虽然一万个不愿意，但还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，自己也要吃饭啊！！
前两年才离了婚，还有前妻和孩子，现在虽然说一个人住，但开销什么的同样不小。
前些年他太顺利了，有人捧有人带，距离跻身一线就差那么一点点，一点点而已。
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。
不甘心又能怎样，97这个年份注定暗淡，好多演员都没戏拍，自己也不算什么。
眼见钱小毫还不太愿意面对，陈渊这才叹息一声，
“林正英师父走了，你最大的舞台已经塌了，但这不是你颓废的借口。
我说过，电影市场三年一变，如今香港电影看起来还行，但谁知道三年后会发生什么，如果你不做些什么，那市场和观众就会彻底将你遗忘。
等到了那个时候，你就会跟那些过气的明星一样，不得不去东南亚走穴，挣点可怜的养老钱。”
陈渊的话很重，几乎是在“教训”对方，听得一旁傅奇也直呼不可思议。
要知道论辈分的话，钱小豪可是陈渊的长辈，见面都得喊一声小叔那种。
可是如今当着傅奇的面，自己被一个大陆的小年轻训，钱小豪还真没脾气，因为陈渊说说得对。
傅奇也叹息一声，从旁劝道，
“小豪啊，你还年轻，多为自己考虑考虑。
别人说我是老古董也就算了，我确实是，但是眼下不一样了，香港已经回归，很多东西都变了。
如果还端着港星的架子，不挪窝不低头，不去学不熟悉的东西，那被市场抛弃，从主角变成配角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。”
傅奇几十年的老前辈，从1950年代就活跃在香港影坛，见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。
钱小豪脸色更白了，整个人也有些尴尬，好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，但都欲言又止。
他明白两人说的完全没错，甚至这就是事实，但钱小豪还是有些接受不了。
无法接受港片的没落，也没法接受自己地位的变化，总想有人捧着自己，给自己搭好舞台...........
即便是面对鬼吹灯这样的邀约，他也仍然犹豫。
“傅老，陈先生，你们说得对，我确实该骂，是我心态不好，但是你们给我几天时间，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？”
陈渊一听就来气。
要知道胡八一这个角色意味着什么？
一个可以让一个过气演员重新站在聚光灯下的机会，一个可能塑造经典全新角色的机会，一个可能打开一个前所未有庞大市场的机会！
可是这家伙，仅仅是因为远，再加上有点不熟，竟然还要考虑考虑？
陈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，他将计划书放回皮包里，随即转身离开。
说到底还是太低估了钱小豪，心气太高，胆子太小，抗压能力更是弱的一批。
见状傅奇也无奈，只是走到钱小豪身边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，那眼神有惋惜也有期许。
最终，复杂的情绪只化作一句话：
“小豪，小陈同志说的话，你再仔细想想......”
言尽于此，傅奇也不好多说什么了。
到这一步，秋生恐怕真的被鬼迷了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响，大门被关上，钱小豪回到自己的公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