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愈本来想进宫去找朱元璋问个清楚,但再一想,臣子不可与皇帝争锋,这岂不是在未来为自己埋下了祸根?
他是个有脑子的,这时候就打算派人去请驸马过来化解此事。
不成想,刚想到这儿,胡翊已经到了。
李文忠跟他们两个是前后脚,三人这才把朱樉扯到后花园去,不叫他堵着邓宁的闺房门。
“老二,你这是干什么?”
李文忠开口便道:
“我也知道你很难受,但你要清楚,这是陛下的旨意,无论如何也不得抗旨啊!”
他是军伍出身,以服从命令为天职。
这本没错,但李文忠在这时候开口所说的话,断然是劝不了朱樉的。
沐英到底还算是同龄人,对于朱樉现在的情绪,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:
“老二,此事咱们只能是慢慢周旋,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。
如今在邓家闹,你叫邓宁一个女儿家将来怎么做人啊?咱们总要考虑考虑这些,你看现在姐夫也来了,咱们再去找找太子说情,想来姐夫和太子应该有办法帮你。”
果然,还是提了“姐夫”这二字好使。
朱樉刚才是在气头上,都不知道姐夫来了,如今一抬起头来,见胡翊就站在身后,立即便扑了过去。
“姐夫,救救我与宁儿吧!”
李文忠、沐英的目光同时看过来,就连赶来的邓愈,这是把希望都放在了胡翊的身上。
闺女本来可以做亲王妃,还是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王。
这样的高攀与皇室联姻,本就求之不得,谁希望到手的鸭子最后飞了啊?
而此时的邓宁,也是一脸梨花带雨,哭的心伤情急。
邓夫人将女儿看管着,不叫她出来见朱樉,但这邓宁也是个烈女,愣是从窗户上跳出来,赶来见朱樉。
二人这一见,邓宁更加是哭的不成模样。
朱樉愈发情切,紧紧拽着姐夫的手,求他给个对策。
此时的胡翊,也不卖关子了,直说道:
“我今日为了你这事,挨了丈人两顿骂,能为你说的话都说了,现在就看看丈人的意思吧。”
朱樉一愣,“姐夫说什么了?”
“反正是对你有益的理由,丈人现在怕也在思考,叫你另娶这事儿他也在犹豫着呢。”
说到此处,他一拍朱樉的肩膀:
“大好儿郎,不要如同个丧气包一样,既然出宫来了,正好与我去一趟玄武湖办事。
至于你们的婚事,想来很快就有转机了。”
因为惠民医局的那段经历,朱樉对姐夫是比较听从的。
从这方面来说,李文忠三十多了,大了朱樉一半的岁数,双方之间有代沟,交流不畅。
沐英虽是同龄人,也只能是劝慰一番,毕竟以他现在的能量,在此事上也实在帮不上朱樉什么忙。
胡翊再一发话,朱樉自然就听话多了。
临走时,胡翊拉着朱樉过来给邓愈道歉,为登门搅扰之事做了个了结。
之后,他才叫一同出宫来负责朱樉安危的侍卫们,都回去禀明帝后,二皇子在驸马手中,请他们放心。
“二哥,你先回大都督府去忙吧,这里有我呢。”
送走了李文忠,胡翊拽着沐英没有让他走。
不久后,徐允恭也是赶来,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冲着胡翊这个姐夫行弟子礼。
人这就算是齐了。
胡翊回头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朱樉,心道一声正好,还蛮有威严的。
他就拉着皇子、皇帝义子,还有徐达的亲儿子,一起到玄武湖去溜了一圈马。
波光粼粼的湖面上,一眼望去,尽都是蓝海,只余远方重叠朦胧的山影。
在湖面靠近岸边的位置,一艘大船平稳矗立在水面,周身狭长,船身上下俱是垛口,战舰的长度大概在百米上下。
这种船因为狭长,形似百米龙舟,那每一个空置的垛口处,到了打仗时全都会架设火炮。
倘若火力全开,足以将对方敌舰活生生炸成碎片!
而这艘战船,便是当年参加过鄱阳湖水战的其中一艘,如今十余年过去,已然老化,正好被胡翊从巢湖拖到此地来改成商船。
胡翊他们赶到时,远远看去,徐祥他们正在做着一些规划,他带来的这些老伙计们正在画图纸,旁边三山门船坞的人们,对于新画图纸好像都不太重视,众人无精打采的,一个个仿若有种指挥不太动的样子。
胡翊叫来一名小吏,询问道:
“徐总工昨日到此,办事还顺利吗?”
“大人,徐总工是个好人,这个我们都能看出来,就是船坞来的那帮人太傲,今日一上来就先给了我们个下马威,这里推脱,那里也在推脱,就是不好好办事,就连今日来时,都爽约了,迟到了近两个时辰。”
沐英老远看到这些人,暴脾气便发作了,不由是冷哼道:
“这些人又在仗着自己的身份,轻视姐夫寻来的工匠们了,这要是我,上去先给他们几鞭子再说。”
沐英职权不同,管不了这帮人。
但朱樉正在气头上,当即便抓起自己手中马鞭,直奔向徐祥他们所在的地方。
此刻的徐祥,正在努力向众人解释着什么,即便他们苦口婆心说了数遍,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听讲。
那为首几名分管造船的主事,虽然是协助徐祥而来的,却一口一个这东西做不了,那东西的构造与认知不符,弄得徐祥气不打一处来。
正在此刻,神兵天降!
但见朱樉猛然策马冲过来,所有人都是一阵发懵,当有人近距离从他身上的蟒袍认出朱樉的皇子身份时,朱樉侧起一马鞭,便抽在了一名肥胖的造船官员身上。
那人惨叫一声倒地,正好怒气难消的朱樉,下马后一把攥住这人脖领,将他抓起,询问道:
“你是何人?”
“殿…殿下,小人来三山门船坞采买主办,小人叫秦……”
“秦你妈了个巴子的!”
朱樉反手又是一马鞭,抽的这人连连惨叫不止,气的堂堂二皇子殿下破口大骂道:
“狗仗人势的东西!”
“在此地撒野,连朝廷的造船大计都敢不顾,你在这里逞什么威风?又耍的是什么架子?”
朱樉将这人一通胖揍,当即看向徐祥他们那几人,询问他们道:
“还有哪些人不服?给你们添堵?”
“这是我姐夫督办的大事,这帮出工不出力的混账东西,实在不行我便禀告父皇,给他们都砍了!”
朱樉今日本来就有气在身,这时候面目表情更是十分的狰狞凶恶。
他一张口又是如此,当即吓得那些船坞的人是磕头告饶,一个个哭天抹泪起来。
徐祥也知道,这些人虽然可恨,但也要用他们办事,点到为止就好了,不能闹得太僵。
他赶忙出来说情,并打起了圆场:
“皇子爷,这里的诸位大人们大都还算配合,您息怒,您息怒。”
当朝皇子站台,胡翊领着众人这才走到近前来,对徐允恭说道:
“去将你堂伯搀扶起来,你爹到北平领兵去了,偌大的一个徐家你就是男子汉,岂能看着你堂伯父在此地受欺负?”
船坞这些人一看,皇子殿下、徐帅家的公子都来了,又一听说徐祥与徐达元帅有亲,这时候更是吓得不轻。
再加上执掌金吾前卫营的沐英,杀意凛凛的瞪着这帮人,这些东西此刻已经被吓得汗毛倒竖,一个个完全跪伏在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……
徐祥的身后,一下站了这么多的靠山,把船坞来的那帮人打的十脸懵笔,几乎魂飞魄散。
胡翊在此立了威,这才拉着徐祥,叫他们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训话,又给了徐祥直接向自己禀报的权力。
如此一来,玄武湖的改船事宜才算是安稳些了。
此时的皇宫之中,得知胡翊将朱樉暂时安定下来后,帝后二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马皇后也已经得知女婿的诊断,知道了观音奴身上的“病症”。
她不是那种不顾家国的人,若是真有一日需要牺牲儿子的幸福,若有充足的理由,不得不这么做,马皇后也会酌情同意。
但现在,面对这五劳七伤的病症,她自然不可能再答应此事,当即强硬表态道:
“我不会叫老二娶一个这样的女子,那姑娘的确命苦,但若是咱们的儿子摊上这种事,子孙后代再出几个不正常的后嗣,你能忍心吗?
重八,反正我是不忍心。”
眼见妹子表了态,朱元璋显然还不甘心,不由是开了口道:
“这不是还没最后确定下来吗?咱找的人再去诊断诊断,有消息了,马上就决定。”
“你找的是太医院哪位御医啊?”
“这……”
被自家妹子这么一问,朱元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但他也是敢作敢当之人,犹豫了一下也就说出来了:
“咱是从宫外找了几个名医,悄悄的来问询。”
马皇后不傻,听到这话,翻着两眼将朱元璋一通打量,当即拿手一指这个疑心病重度患者,气恼的道:
“好你个朱重八啊,女婿这几年是啥品行你还看不透?还怀疑他?”
“嘿,妹子,咱是相信他的,这不就是找几个人随便问问嘛。”
马皇后气的翻起了白眼:
“随便问问?你当这是哄孩子呢?朱重八,你对女婿如此,真是忒没良心了!”
此时的朱元璋,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道:
“妇人之仁,与你说了这些,你也不懂,快快回后宫去吧。”
“呵。”
马皇后当即是把眉毛一竖,撸起了袖子,往龙椅旁的凳子上一坐,两手叉腰还就不走了。
她也是恼火的说道:
“朱重八,我今日也把话与你说清楚,明知道那元女的病症,你还要把老二往火坑里推,你若是来硬的,我就与你拼了!”
话音刚落,毛骧已经回到殿前,看来方才托他办的事已然妥了。
老朱此刻只得是极力讨好,哄着自家妹子,先叫她不要担心,说了又说,最后才把她亲自送回坤宁宫去。
随后,他才在一处秘密之地接见那几名民间郎中。
刚才细问女婿诊断出来的病理,为的就是找人探究个仔细。
朱元璋记得清清楚楚,他现在就要从这些名医郎中们口中,弄清楚女婿究竟有没有骗自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