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此刻,丁乘风心头满是郁闷,只觉背上压了个沉甸甸的包袱。
他暗道,若是丁家庄没能照看好这小姑娘,那飞剑客必定会动怒问罪,到时候可该如何是好?
奇怪的是,飞剑客刚走,这小姑娘却半点不像寻常孩童那般哭闹,只是任由丁灵琳牵着小手,不知在想些什么,安静得有些反常。
丁灵琳低头看着身边的上官小仙,柔声问道:“小仙啊,你今年几岁了?”
上官小仙摇了摇头,声音轻轻的:“不记得了。”
丁灵琳面露疑惑:“怎么会不记得呢?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年岁都记不清,多可怜啊。”
上官小仙抬起白嫩嫩的小手,掰着手指算着什么,偶尔会露出一抹灿烂的笑,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刺骨的凉:“我虽记不清自己几岁,但我知道,妈妈已经离开我十二年了。”
“十二年了啊……”
话音落下,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一层哀伤。
众人虽猜不出上官小仙的母亲是谁,却都因这孩子痛失母爱的遭遇心头一沉,只觉她实在可怜。
萧铸心中了然,却终究没有开口。
他与明月心都注意到,小女孩的脖子上,挂着一根红绳,绳上穿着一枚金钱,在衣襟下若隐隐现。
世间金钱千千万,流通于市井巷陌,寻常得如同尘埃。
可江湖里,有一枚金色铜钱却不同。
它系着一个枭雄的传说,属于上官金虹。
当年上官金虹蛰伏大隐,可一朝出世便如惊雷破云,以绝世枭雄之姿搅动武林风云。
世人皆以为他创立金钱帮后,便潜心商事,与江湖纷争渐行渐远。
谁曾想,当金钱帮的势力席卷四方,那句“金钱落地,人头不保”的谶语便成了江湖儿女的噩梦,让多少英雄豪杰闻之色变。
而此刻,萧铸的目光落在了上官小仙脖颈间。
那枚铜钱在衣襟下若隐若现,铜色中透着淡淡的金芒,与传说中上官金虹贴身存放的那枚,竟有七分相似。
心念刚起,上官小仙已察觉到他的注视,像只受惊的小鹿,怯生生地往丁灵琳身后缩了缩。
丁灵琳立刻张开手臂护住她,像老母鸡护着雏鸡,仰头对萧铸道:“小仙别怕,有我在呢。”
萧铸看着这一幕,忽然笑了。那笑意漫过眼角眉梢,带着几分玩味,几分了然。
“有趣的金钱。”他轻声道,目光在那枚铜钱上转了一圈,又落回那身影上,没再多说一个字。
古龙的江湖里,英雄好汉如过江之鲫,今日的传奇或许明日就被风沙掩埋,几年光景便无人再提。
当萧铸吐出“金钱”二字时,在场众人脸上竟皆是茫然,仿佛“金钱帮”这三个字从未在江湖上掀起过腥风血雨。
南宫青更是拱手躬身,语气带着近乎虔诚的狂热:“楼主若想要金钱,南宫世家愿为您踏遍千山万水,无论是古窖里的尘封古钱,还是市面上流通的新铸通宝,只要您开口,顷刻间便能堆成山。”
自萧铸轻描淡写胜过那武林传奇飞剑客后,南宫青对他早已敬若神明,莫说寻钱,便是萧铸此刻让他赴死,他也会眼不眨地提剑冲上去。
众人中唯有明月心目光沉静,她望着萧铸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,心头忽然透亮。
楼主这话,绝非随口一提。
萧铸察觉到她的目光,转头看了她一眼,笑意淡了几分,轻声道:“人啊,记性总是这么差。”
风穿堂而过,仿佛在应和他这句叹息。
那些曾震动古龙江湖的名号,那些浸过血与火的传说,竟真的能像擦掉墨迹般,在人心头淡得不留一丝痕吗?
萧铸忽然迈步,目标并非丁灵琳,而是她身后的上官小仙。他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:“我有话对她说,你们先离开。”
丁灵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却被丁乘风拉住,只听他道:“我们走。”
萧铸要做的事,从无人能阻。
丁乘风拉着丁灵琳离开,其他人也纷纷退下,场地中很快只剩两人。
“大哥哥,你要做什么?”上官小仙一手攥着泥娃娃,一手紧紧掐着衣角,身子微微缩着,满眼怯意。
萧铸语气平淡:“你该知道,我对你没有恶意,你那套示弱的法子,对我没用。”
上官小仙沉默片刻,声音细若蚊蚋:“大哥哥,我很笨的……你难道要杀我吗?”
她年纪尚轻,尚未完全长开,却已显露出倾国倾城的轮廓,那般模样,任谁也不忍下狠手。
萧铸道:“我若要杀你,不过吹一口气的事。便是你有当年上官金虹的武功,此刻的我,也能一招取你性命。”
他话锋稍转,“但你这样的人,实在难得。只要不与我为敌,我又怎会舍得杀你?”
他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几分玩味:“小小年纪,武功竟已练得这般滴水不漏,真是天才中的天才。上官金虹在你这个年纪,绝无这般造诣。你母亲林仙儿的容貌,上官金虹的武功,全被你继承了,甚至青出于蓝。”
“若有人真把你当成小孩子,那才是傻子。”萧铸缓缓道,
这样天赋,便是在古龙笔下也属罕见,或许只有丁鹏能与之一比吧。
这时,萧铸开口道:“把你脖子上那枚金钱给我看看。”
上官小仙立刻摇头:“不行。”
“为何不行?”萧铸追问,“难道这枚金钱有什么特殊的寓意?”
他仿佛已看穿这小女孩的秘密,接着道,“金钱再起,席卷天下。你父亲没能做到的事,你想做到,是不是?”
上官小仙眼圈泛红,几乎要哭出来,伸手抓住萧铸的衣袖:“哥哥,我想吃糖。”
萧铸却道:“你骗得了所有人,骗不了我。可怜阿飞,号称武林传奇,偏偏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,后来又被这女人的女儿玩弄于股掌,实在太傻。他的剑法终究练不到最高境界,症结就在这里。”
这话让上官小仙彻底无法镇定,她咬着牙问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
若有一个人能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全盘揭开,那此人定然可怕至极。
萧铸淡淡道:“你猜我是谁?”
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心底蔓延,挥之不去,上官小仙只觉浑身发寒。
上官小仙猛地想起那一天,长安城里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,夜空中炸开的烟花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象。
可她的母亲却蜷缩在被窝里,一个人不停地哭,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尽。
母亲是后悔了。
她曾遇到过一个真心爱她的人,却不懂得珍惜,总觉得外面的男人更好。
可那些男人不过是逢场作戏,新鲜感过了便将她抛在脑后。
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在玩弄别人,沾沾自喜,到头来却落得一无所有。
看着哭泣的母亲,才七岁的上官小仙在心里发了誓:一定要变得强大,强大到再也不用害怕。
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心脏,此生再也不会有害怕的时刻,直到此刻,对上眼前这个人的目光。
萧铸此刻正静静打量着上官小仙。
她确实和旁人不同。论身世,她比上官金虹、林仙儿更添几分可怜;论境遇,却又比她们幸运几分。
就像原著里写的,她曾倾心于叶开。她承继了上官金虹的武学天赋,也有着堪比林仙儿的倾国之姿,偏偏从不用美色作为武器,自始至终,没让人占过半分便宜,那份纯粹的处子之身,在波诡云谲的江湖里,实属难能可贵。
沉默片刻,上官小仙先开了口,声音清悦,却透着一丝冰冷,全然不像出自十几岁少女之口:“大哥哥为何对我另眼相看?我年纪尚小,也不成熟,实在不值得你这般在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