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钟先生袖袍一扬，桌上的茶盏被他顺势抄起当作盾牌，顷刻间便挡住了路小佳掷来的所有花生。
酒肆里，一众武林人士面面相觑，都觉路小佳方才那一手凌厉非凡，自己未必能全然接下，可这位钟先生竟稳稳挡了下来。
莫非，他真的是百晓生的师弟？
路小佳目光转向萧铸，拱手问道：“敢问先生，这位钟先生究竟是谁？”
萧铸淡淡道：“他叫钟不忘。”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钟不忘身子猛地一颤，声音发颤，像是被戳破了藏了多年的秘密。
萧铸看向他，似笑非笑：“你很怕我？”
钟不忘惶恐地点头，额角已见薄汗：“你的来历，我……我约莫猜出了几分，岂能不怕？”
酒肆里众人更是好奇，交头接耳间，都在揣测萧铸的来历。明月心望着萧铸，若有所思。
萧铸微微一笑，对钟不忘道：“当真这么怕？”
钟不忘连连点头，大气都不敢喘。
萧铸道：“这样吧，我坐在这里不动，让你走。你若能飞得出去，便任你离去；若飞不走，往后就听我号令行事。如何？”
他心里盘算着，这些年过去，天下间或许出了新的铸剑材料，正好需钟不忘来告知。
钟不忘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希冀，颤声问：“此话当真？”
萧铸颔首：“自然当真。”
钟先生二话不说，足尖在案几上一点，那本就因之前碰撞而松动的案几顿时崩裂开来，木屑飞溅。
他借这一点之力拔地而起，身形如掠水飞燕，正是燕子三抄水的起势。
寻常人使出这招，多半是略显滞涩的腾挪，可他却轻捷得像一阵风，衣袂翻飞间已离地数尺。
酒肆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惊鸿一瞥的轻功攫住。
有人揉了揉眼睛，似乎不敢相信……同样的招式，在钟先生身上竟生出了不同的意味，那不是单纯的“快”，而是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灵动，仿佛飞鸟掠过水面时，连倒影都带着风的形状。
“先生多谢了”钟先生落在屋梁上，声音里裹着劫后余生笑意，“我的轻功，可不是谁都能小看的，我这就走了”
话音未落，他足尖在横梁上轻轻一点，正是燕子三抄水的第二式。
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上腾跃，头顶的瓦片被气流掀得簌簌作响，眼看就要冲破屋顶，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里。
“后会有期……”
最后那个“期”字被风卷着送出老远，而他的身影已经冲破了酒肆的木檐，只留下几片飘落的瓦砾和满室的惊叹。
有人伸手抚过被气流吹动的鬓发，喃喃道：“这哪里是燕子三抄水……这分明是真的要化作飞燕飞走了啊。”
却见那位钟先生已然飞远，身影缩成小黑点，眼看就要消失在山的那头。
萧铸忽然抬手，对着那远影轻轻一拉……本已快不见的身影，竟硬生生被隔空拽了回来。
酒肆里众人个个瞠目结舌，瞪大了眼睛，满脸难以置信：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”
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，简直如观鬼神，任谁也想不通其中道理。
此时此刻，路小佳最先回过神来，惊得声音都发颤，连连喊道：“先生！先生！您这内功……您简直……您简直就是天人啊！”
他激动得满脸通红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神妙的内功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满是难以置信的光。
萧铸抬眼看他，淡淡道：“第一次见？”
路小佳拼命点头，语气里还带着颤音：“从未！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内功练到这般境界，我原以为这是传说里才有的事，绝不可能成真……”
萧铸拿起酒壶，给自己斟了一杯，仰头饮尽，才缓缓道：“今日，你见到了。”
路小佳定了定神，凑近了些，眼神里满是探究：“先生，您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吧？能告诉晚辈吗？”
萧铸放下酒杯，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，慢悠悠道：“你那师父荆无命，若是见了我，自然就认出我是谁了。”
“师父？”路小佳眼睛一亮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，顿时按捺不住……他现在就想立刻找到师父荆无命，把今日所见所闻一股脑说给他听。
让师父告诉自己，此人是谁。
此时此刻，路小佳忽然想到什么，轻叹道：“可惜我那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，实在难找。”
萧铸接口道：“你也可以找阿飞，他也认得我。”
路小佳却摇了摇头：“飞剑客行踪不定，同样不好找。”
萧铸又道：“那李寻欢总好找吧？”
听到这个名字，路小佳点了点头。
天下谁人不知，李探花此刻正在山西李园，久未踏出半步。
没人知晓他是在教儿子李曼青飞刀绝技，还是在教他读书识字。
要找他，去李园便是。
萧铸道：“你大可将他请来，他知道我是谁。”
稍顿，他似是想到什么，补充道，“只是，只怕他未必敢见我。”
路小佳愣住：“为何？”
萧铸道：“一来，他的武功，他的飞刀，于现在的我而言，已无半分威胁。二来，我知道他太多事，或许……我便是他的梦魇。”
萧铸所言句句属实。
当年，李寻欢将自己倾心的女子让给了结拜兄弟龙啸云，此后便一蹶不振，日渐颓废。
此事随着岁月流转，在江湖上已渐渐被人淡忘，知晓详情的人寥寥无几。
而此刻见着萧铸这般模样，李寻欢难免触景生情，那些尘封的过往涌上心头，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酒肆里的众人却都愣住了。
这年轻人刚才说什么？
竟说小李探花的飞刀对他毫无威胁？
这怎么可能？
江湖上谁人不知，小李飞刀例无虚发，早已是公认的武林神话。
更何况，凡是见过那飞刀出手的人，早已魂归九泉了。
酒肆里的人多半觉得萧铸在说大话，唯独路小佳不这么想。
以对方展露的修为，断不至于信口胡说。
方才那股内力，惊世骇俗让路小佳清楚，就算是小李飞刀恐怕也难敌。
眼前这人若要对李寻欢动手，完全能以绝对实力压制，让他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，然后直接杀了他……这点，路小佳毫不怀疑。
他看向萧铸的目光里，已然带上了深深的敬畏。
一旁的钟先生更是如此，抖着声音问道：“不……不知先生有何吩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