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是靠近关外,周遭的景象便愈发显得荒凉,寒意也愈发凛冽。
一行人在蜿蜒的山路上不知行了多少时日,即便是公孙兰这等修为深厚之人,也难免感到疲惫不堪。
待众人抵达城镇之时,夜幕已然悄然降临。
他们挑选了一间客栈,暂且安顿下来。
月亮高高悬于天际,夜色已深。
就在这时,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客栈溜了出来,嘴角还挂着窃笑。
正是上官飞燕与上官雪儿。
像雪儿这般年纪的少女,本就活泼好动,精力充沛。即便一路奔波颇为疲倦,却也能迅速恢复。此刻的她,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毫无睡意。
她实在按捺不住,总想找点事来打发这漫长的黑夜。
无奈之下,上官飞燕只好陪着她一同出来,而且两人还带上了萧铸给她们的任务。
这座边陲小镇,本就没什么可供消遣之处。
不过,沿着狭窄的小巷漫步没多会儿,她们便发现了一间赌坊。
残旧不堪的白色灯笼,历经岁月侵蚀,几近沦为死灰色,歪歪斜斜地悬挂在长巷尽头那扇窄门之上。
灯笼下方,一枚发亮的银钩随着秋风不住摇曳。
秋风似也在不住叹息,仿佛感慨这世间竟有如此之多的人,甘愿被挂在这银钩之上。
而眼前的这座赌坊,便得名于此,唤作银钩赌坊。
“嘻嘻,也不知道里头好不好玩。”上官雪儿眉眼弯弯,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。
上官飞燕领着她,迈步走进了银钩赌坊。
踏入布置奢华的大厅,一股暖意裹挟着欢声笑语扑面而来。
空气中,酒香与上等脂粉香相互交融,撩拨着人的嗅觉。
更有银钱相互敲击,发出阵阵清脆悦耳之音,这声音对于赌徒而言,宛如世上最动听的旋律,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能够与之媲美。
上官雪儿同样钟情于这般声响。
虽说她还算不上真正的赌徒,可她生性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,在她眼中,一切皆有趣味。
至于上官飞燕,那是真真切切地痴迷于此,因为她本就是个十足的赌徒。
银钩赌坊,无疑是个极尽奢侈之地,充斥着形形色色奢靡的行径。
其中,最为奢侈的方式,毋庸置疑便是赌。
纵情豪赌。
在这里,吃喝嫖自然也算得上奢侈之举,然而,短时间内它们很难让人倾家荡产。
而且,吃喝过度、沉溺声色,反倒容易使人产生厌烦与空虚之感。
唯独这赌,瞬息万变,一夜之间让人输得精光,倾家荡产,也并非什么罕见之事。
上官飞燕和上官雪儿随意挑选了大厅中间的一张桌子,这桌上玩的是骰子,赌大小。
规则简单明了,一目了然。
可往往越是简单的事物,越能带来惊心动魄的刺激感。
第一把,上官雪儿运气颇佳,轻松赢下。
第二把,依旧如此。
然而,到了第三把,却输了……
上官雪儿出手豪赌,不仅下注极大,而且节奏极快。
尽管这过程中有输有赢,但总体而言,输的次数明显更多。
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她竟然已输得身无分文,连一文钱都不剩了。
“买定离手,买定离手。”庄家又开始高声呼喊,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上官雪儿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在他眼里,这两个姑娘简直就像两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。
这两人已经输了一万两银子,这可不是个小数目。
上官飞燕年长些,却也不懂得劝阻,在庄家看来,她们不是肥羊是什么?
旁边的赌客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上官飞燕和上官雪儿,眼神中满是嘲讽与幸灾乐祸。
对于他们这些同样输了钱的赌徒而言,看到别人输得精光,无疑是件极为快意的事。
当然,尽管心中暗喜,却绝没有人敢笑出声来。
这倒并非他们素质有多高,纯粹是因为畏惧。
毕竟赌场从来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地方。之前,有个赌客见上官飞燕容貌出众,色心大起,想要趁机调戏她一番。
结果,上官飞燕只是随手一巴掌挥出,那赌客便如遭重击,整个人几乎被扇飞出去。
自那之后,便再也没有人敢在上官飞燕这个小姑娘面前肆意妄为了。
最后,上官飞燕和上官雪儿身上的银子,都在赌桌上输得一干二净。
上官雪儿沉默不语,只是默默又将那块玉牌摸了出来。
罗刹牌。
上官飞燕赶忙劝阻,然而上官雪儿根本不听。
只见上官雪儿冷着脸说道:“师父说过,赌场、妓院,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。你身为银钩赌坊的大老板,想必知道这块玉牌。”
她的语气冰冷,还透着一股不耐烦,显然满心想着快点换了钱继续投入赌博。
其实,每个赌徒在这种时候,几乎都是这般心态。
被称作蓝胡子的大老板没有回应,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牌子,那眼神,仿佛这罗刹牌比脱光衣服的美人还要令他心动。
上官雪儿声音清脆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我就问你,这块玉牌,能不能值一百万两银子?”
值!当然是极为值钱。
莫说是一百万两银子,哪怕是一千万两银子,这玉牌都担得起。
只要手持罗刹牌,在正月初七那天赶到昆仑大光明境,便能够荣登新任罗刹教主之位。
一旦坐上这个位子,在关外之地便可称霸一方,权势滔天,翻云覆雨,又岂是区区金银财宝所能相提并论的。
蓝胡子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的光芒,质问道:“可我听闻,罗刹牌一直都在铸剑楼主的手中。这天下虽大,却从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上偷走罗刹牌。你倒是说说,你这块牌子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上官雪儿不屑地白了他一眼,没好气地说道:“难道你看不出来,我就是铸剑楼主的徒弟吗?”
此刻,上官雪儿毅然决然地取出罗刹牌,伸手递给蓝胡子。
上官飞燕见状,赶忙出手阻拦,奈何上官雪儿任性固执,她终究没能拦住。
上官雪儿一脸决然地说道:“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。既然我把这牌子给了你,以后就算我没带本钱,也能在你的赌坊玩。不过你可得藏好了,我师父或许不在乎这块牌子,可要是那三个老家伙知道了这事,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。”
“那是自然,以后你随意玩便是。”蓝胡子毫不犹豫,一把拿过罗刹牌,生怕上官雪儿真被上官飞燕劝住,将牌子收回去。
在他看来,一座赌坊又怎能与罗刹牌相提并论。
即便把这日进斗金的赌坊拱手送给上官雪儿,他都觉得值当。
“三个老家伙?你说的可是岁寒三友!”蓝胡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,冷笑道:“他们确实厉害,但我银钩赌坊能在关内外开遍,关外之地更有天山派这正道存在,只要他们踏入我的地盘,就得守我的规矩,否则,不守规矩,滥杀无辜,天山派也不会坐视不管。”
“哦,我们要是不遵守,你又能如何?”
当第一个“哦”字响起,那阴森而苍老的声音仿佛自极远之地幽幽传来。
每吐出一个字,声音便清晰一分,待最后一个“办”字落下,说话之人已然现身于银钩赌坊之中。
来者是三个身着绿袍的老人,周身散发着森冷之气。他们前胸的衣裳上,绣着人首蛇身的怪物,诡异非常。
任谁见了,都能看出这三位老人绝非善类。
“岁寒三友,你们果然来了!来得倒是很及时。”蓝胡子神色一凛,目光紧紧锁住这三位不速之客。
孤松面色冰冷,死死盯着蓝胡子,寒声道:“把罗刹牌交出来,饶你一条性命。”
枯竹紧接着说道:“倘若不然,就休怪我们三人不客气,亲自动手。”
寒梅也在一旁阴恻恻地威胁:“到那时,你便是想求死,都没那么容易。”
话音刚落,已有一些人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赌坊。
他们深知这三个老头的厉害,明白接下来留在赌坊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。
然而,仍有不少人没有离开。其中一些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他们清楚接下来必定有一场好戏可看,同时也觉得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。
毕竟“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”,说不定自己就能成为那个幸运的“渔翁”,罗刹牌说不定就会落入自己手中。
只是,他们似乎忘了,像是金庸的武侠世界里,石破天那般得到玄铁令的绝佳运气,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。
此时此刻,蓝胡子开口道:“且住手!这可是桩公平交易。我已和这位小姑娘说好了,就算你们是西方魔教的人,也不能阻挠公平交易吧?否则便是破坏规矩、滥杀无辜,到时候天山派定然不会坐视不理。如今你们西方魔教已没了玉罗刹,难道想在这时候和天山派斗个你死我活吗?”
可这话刚落,上官雪儿突然叫了起来:“不对!我没有和你做什么公平交易,刚才是你蒙骗我!”
听到这话,蓝胡子顿时呆住了。
岁寒三友同时开口道:“现在你听到了?是你蒙骗了这位小姑娘。”
“不错,你这是自寻死路!像你这般蒙骗小姑娘的人,即便我们杀了你,天山派也不会多说什么的。”
“你竟敢算计我!!”蓝胡子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,如火山般猛地喷发而出。
万幸,他还尚存一丝理智。
只见他猛地一挥手,示意手下的大汉们向上官飞燕和岁寒三友冲杀过去。
而他自己,则如饿虎下山一般,气势汹汹地向上官雪儿扑去。
双手弯曲如爪,那姿态仿若虎豹,尽显狠厉。
他对这个小女孩已然恨到了极点,尽管深知自己绝非真正顶尖高手,例如岁寒三友的敌手,但此刻已被怒火冲昏头脑,悍然出手。
在他看来,对付一个小女孩,并非难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