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一道冻结的雷霆。
他望着萧铸,目光如炬:
“你可知这柄剑的来历?”
声音里带着帝王的孤高。
“此剑,乃展梦白当年佩剑。”
“削铁如泥,吹毛断发。”
“是绝世之剑。”
手腕微转。
剑锋划破空气,气流震颤。
“我初入武道,练的便是六阳神功。”
“后来王振亲渡嫁衣神功于我。”
“两股真力,刚刚并济——”
“其威,不输十成嫁衣!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憾,随即燃起野火:
“我自幼悟性非凡。”
“纵是失传绝学,亦能触类旁通。”
“融帝王谷之至柔,合傲仙宫之至刚。”
剑锋忽地一抬,直指萧铸:
“若非天命弄人……”
“封狼居胥之功,岂容他人专美?!”
他长啸一声,声震九重:
“今日便以你之败——”
“证我朱祁镇非是昏君,而是……天骄!”
……皇城之巅,杀气如实质般弥漫。
暗处,慕容正德与七大门派掌门皆眉峰深锁。
他们远远望着,已感到那股迫人威压。
——这位帝王的武功,竟高得如此骇人。
实在出乎意料。
可这份惊异里,并无半分羡慕。
他是帝王。
帝王之责,本不在武功盖世。
而在让万民温饱,天下太平。
更何况他坐拥四海,天材地宝任其取用。
有这等修为,也不足为奇。
只是……
身为天子,竟以武学高低为荣。
这岂非是本末倒置?
他该放在心上的,是江山社稷,百姓冷暖。
而非这一招一式的胜负。
剑可以杀人。
却治不了天下。
风过城楼,卷起一缕尘埃。
像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有些人,坐在最高的位置上,
却忘了自己最该看的方向。
……无名岛的人悄然潜入,萧女史等人护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角落。
那孩子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,紧紧攥着拳头,目光死死锁在皇城之巅的朱祁镇身上。
他叫吴明,
是先皇在外面的孩子,姓吴——取义当年吴王的吴,
名明,是因为这孩子,想记得自己才是大明的主人,
吴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指节泛白。
他看着皇城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,小小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。
他听得见周围人对朱祁镇武功的惊叹,
他恨,恨自己此刻连靠近对方的资格都没有,更别提手刃这昏君。
“我会超过他的。”吴明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,像是在对自己立誓,又像是在向天地宣告。
“总有一天,我的武功会比他高,到时候……”
他没说下去,但眼中燃烧的火焰,足以说明一切。
萧女史轻轻按住他的肩膀,叹了口气:“明儿,别急。武学之路漫漫,仇恨可以是动力,但不能迷了心窍。”
吴明没有回头,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道身影,拳头握得更紧了。
阳光照在他脸上,一半在阴影里,一半被光芒照亮,像极了他此刻矛盾而坚定的心境——恨意在心底扎根,而超越的誓言,已在这一刻,刻进了骨血里。
……朱祁镇再也按捺不住,怒喝一声“请罢!”,
古铁剑应声出鞘,可剑刃刚扬到半空,他却猛地僵住——萧铸握着天怒剑剑胚,正一步步朝他走来。
那剑胚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,与萧铸的气息缠成一股,压得周遭空气都沉甸甸的。
皇城根下瞬间像被罩进了昏沉的罩子,萧铸周身的气场如翻涌的黑云,逼得暗处的士兵攥紧了刀柄,大臣们更是屏着气不敢出声,腿肚子止不住打颤。
朱祁镇握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,指节泛白,喉咙里发紧:“你……怎么会这么强?”
他本以为是场势均力敌的较量,没承想天怒剑剑胚散出的威压如泰山压顶,他的剑竟在掌心颤得厉害。
那是深入骨髓的惧意,连他自己都惊觉——腿在抖,心在擂鼓,连抬剑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朱祁镇牙关打颤,眼睁睁看着萧铸越走越近,那气场像张密不透风的网,把他的勇气碾得粉碎,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无措。
天怒剑剑胚被拖拽着划过地面,火星随刃尖迸发,在青石板上犁出深深沟壑,像一道道怒张的伤疤。
萧铸踏着星火走来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:“不是要打吗?不是喊着‘请罢’吗?出手啊。”
朱祁镇的恐惧被这句话戳破,僵在原地的身体猛地一颤。
萧铸的声音再响,带着诛心的锐度:“作为帝王,你没有共情之心,百姓疾苦于你不过数字;作为武者,你空有蛮力却无破釜沉舟的胆,连挥剑的勇气都要别人逼——这样的你,不是废物是什么?”
“你敢污蔑朕!”朱祁镇终于炸了,积压的羞愤与怒火冲垮了恐惧,
此刻,朱祁镇手中古铁剑带着破空之声劈来,剑风里裹着滔天怒意,却藏不住腕间的颤抖。
萧铸眼神一凛,天怒剑剑胚骤然迎上。
两刃相击的瞬间,“锵”的脆响震得周遭空气震颤——古铁剑竟应声断裂!
朱祁镇瞳孔骤缩,还没回过神,一股沛然巨力已顺着断裂的剑柄撞来,他像被巨石砸中,喉头一甜,鲜血混着错愕喷涌而出,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,重重撞在皇城石壁上。
骨骼碎裂的闷响混着喘息,他软软滑落在地,狼狈得像团被丢弃的破布,
朱祁镇倒在地上,浑身骨骼碎裂的剧痛让他连呻吟都发不出,只能徒劳地张着嘴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惑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
“朕的武功,朕苦修多年的盖世神功,”
“便是放眼江湖,邀月、燕南天之流,也未必能胜我半分,为何会败得如此彻底?”
“因为你一直都在纸上谈兵。”萧铸的声音平淡无波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“纸……纸上谈兵……”朱祁镇的嘴唇哆嗦着,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他心底最隐秘的伤口。
当年出兵瓦剌,于谦也曾这般痛斥过他,可他那时嗤之以鼻,只当是文官的迂腐之见。
如今再度被萧铸轻飘飘说出,却让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,原来自己从未真正赢过,不过是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梦里。
萧铸没有再看他一眼,举起手中的天怒剑剑胚,寒光一闪,干脆利落地砸下。
尘埃落定后,萧铸得到了一块铸剑奇珍,恶帝骨丹——
正是铸造天怒剑所需的关键奇材。
想起此前偶遇燕南天时所得的“霸者之心骨”,
萧铸眼中闪过一丝锐光。
距离天怒剑真正的铸成,指日可待。
此时此刻,众臣与士兵们这才如潮水般一拥而上。
朱祁镇已死,这本是他们暗中纵容的结果——他必须死,可身为臣子,他们绝不能亲手弑君,只能借萧铸之手了断。
然而萧铸虽是功臣,却也难逃宿命。
自古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何况杀了皇帝的人?
他们既要借刀除君,也要为君复仇,萧铸的命,他们势在必得。
萧铸立于尸身之侧,手中天怒剑剑胚嗡鸣作响,剑锋上的血迹尚未凝固。
面对蜂拥而至的千军万马,他眼中没有丝毫惧色,只将长剑一横,孤身一人,硬生生与整支军队对峙起来。
厮杀自白日延续至黑夜,又从黑夜杀到黎明。
整整七天七夜,刀光剑影从未停歇,血染大地,尸积如山。
萧铸的身影在乱军之中起伏,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片腥风,他像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,以一人之力,硬撼着整个王朝的雷霆之怒。
血珠顺着天怒剑剑胚的剑脊滑落,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。
萧铸的呼吸已有些急促,战袍被划开数道口子,露出的皮肉上渗着血,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。
周围的喊杀声渐渐低了下去,不是因为畏惧,而是活着的人越来越少。
那些冲在最前的士兵,要么被剑气洞穿了咽喉,要么被震断了筋骨,横七竖八地堆在他脚边。
“萧铸!你弑君叛国,罪该万死!”一名将领嘶吼着挥刀砍来,刀锋带着破空的锐响。
萧铸侧身避开,手腕翻转,剑胚顺着对方的刀背滑下,只听“铮”的一声脆响,那将领的刀竟被从中劈开。
他没再看对方惊骇的脸,剑锋已刺入对方心口。
“叛国?”他低声重复,声音嘶哑却带着冷笑,“他苛待百姓,滥杀忠良,这样的君,留着才是国之祸根。”
又一轮冲杀袭来,箭矢如雨点般射向他。
萧铸旋身舞剑,剑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箭矢尽数被挡开,落在地上叮当作响。
他看准空隙,如一道闪电般冲入敌阵,剑光起处,惨叫连连。
七天七夜,他像是在血水里泡过,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最后一名士兵倒在他剑下,旷野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人,还有满地的尸骸。
萧铸拄着剑,缓缓站直身体。
朝阳升起,金色的光落在他染血的脸上,他望着皇城的方向,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。
“结束了……”他喃喃道,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。
那一天之后,萧铸便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里,再无踪迹。
朝廷文书上将天山派斥为旁门左道、魔教邪宗,口诛笔伐不休;可天山派立于天山之巅,却被中原武林人士尊为泰山北斗,香火不绝。
朝堂之上,萧铸的名字成了禁忌,提之必遭严谴;
但中原七大门派中,许多人却对他心服口服。
不同于第一代铸剑楼主那般,
萧铸,
这位第二代铸剑楼主以一身风骨与侠义,在江湖人心中刻下了属于自己的传奇,
成了不被正史记载,却活在无数人敬畏里的武林神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