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二来......”
老韩话还未说完,丁师傅便迈步走了过来,接口道:“这二来嘛……”
他抬眼将院子慢慢扫了一遍。
看那棵老槐树,黄土铺成的演武场,静立一旁的兵器架。
还有后院里那几间厢房。
半晌,他低声道:“租期到了约,也该……搬走了。”
陈峥顺着师父的目光,也将这院子重新打量了一遍。
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,很是熟悉。
在这儿挨过师父的戒尺,流过汗。
也和胖子、瘦猴他们围坐吃过饭,听过更漏。
骤然说要搬,心头生出几分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感觉。
老韩头咂咂嘴,接过了话头:“是啊,这院子,还是民初那会儿赁下的。
东家早就举家南下了,产业托给脚行代管收租。
如今租约到期,人家自有章程,咱们也得挪窝了。”
陈峥眉头微动,心下暗忖。
天津卫这地面上,大大小小的码头,街巷里往来的车马搬运,十成里有七八成都攥在脚行手里。
这般算来,脚行的势力,可说是遍布了老城内外。
尤其南市这一带,十间房子里倒有七八间的租赁经纪,都叫他们捏在掌中。
可转念一想,脚行里谁不知道陈峥是丁师傅的徒弟?
就连刘刀,吕龟那等人物,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。
怎么会来收房子?
除非……是脚行那位从不露面的东家,爷叔,亲自发了话?
想到这儿,陈峥目光微沉:“是爷叔让人递话过来?”
老韩头点点头,脸色也沉凝几分:
“就是他。刘守山,道上尊一声‘爷叔’。
早年也是苦力出身,骨子里有一股狠劲。
外加上脑瓜子灵光,拉起杆子,几十年经营,成了脚行里的头一号人物。
南市那片的房子,多是些老旧里弄,产权复杂,寻常人根本理不清。
也只有爷叔这等人物,有手段、有人力,将那些租赁经纪的权柄牢牢抓在手里。
说是代管,实则大半收益都流进了他的荷包。”
陈峥默默听着。
爷叔的名头,他早有耳闻,是跺跺脚,老城区里都要颤三颤的人物。
“阿峥,你对爷叔知道多少?”
老丁的语气听起来平淡,像是考校,又不像是。
陈峥略一沉吟,道:“听说过一些。
都说这位爷叔手段了得,赏罚分明,极重规矩。
但也心狠手辣,对敌对外,从不留情。
但也心狠手辣,对敌对外,从不留情。
脚行里的大小头目,多半是他的徒子徒孙,经营多年,根基深厚。
胖子他们提起爷叔,都是又敬又畏。”
老韩头补充道:“不止如此。
爷叔与洋人,老城区的巡捕房,也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如今这世道,能在老城区坐稳这把交椅,黑白两道,缺了哪边都玩不转。”
陈峥心思电转,随即向师傅请命:“师傅,关于学堂的租约,不如让弟子去试试。
我正有意,要顺道去拜访一下这位声名在外的爷叔。”
丁师傅听了陈峥所言,眼睛缓缓眯了起来。
他端起桌上那碗小米粥,喝了一口,才慢悠悠地问:
“哦?你有这个心,自然是好。
只是,那个刘守山的门庭,可不是寻常人找得到的。
他深居简出,行踪不定,连他手下那些得力的头目,寻常时日也难窥其面。
你可知他住在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