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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6章 心形一体!阴流刀法!

“是,师父。”

是夜,厢房里灯影昏黄,一老一少对坐吃酒。

陈峥仰脖灌下一盅,酒液火辣辣地烧着喉咙。

撂下酒杯,他长长吐了口气,便开始细说今日擂台上那些惊险。

从鬼野藏介那刀出鞘时一道寒光。

再讲到不合常理的发力……他说得时急时缓,说到险处。

手指不自觉在桌面上划拉。

仿佛又回到了生死一线的擂台。

丁师傅静静听着。

眼皮开阖间,偶有精光闪过。

他眼前的酒盅几乎没动,只用手指捻着杯口,不时插一句:

“你可瞧真切了?他蓄势时,重心落前脚还是后脚?”

“他那呼吸,出刀前后,可有什么异样?”

“刀风袭来,是尖利刺耳,还是闷沉沉的?”

陈峥一一回想应答。

丁师傅的眉头紧紧锁住,半晌不语。

过了许久,丁师傅才缓缓吐出口浊气,眼神渺渺。

“阿峥,你今日遇着的,不是咱们中华武学的路子。

那是东瀛‘阴流’一脉的杀人技,掺和了他们神道、禅修的法门。

走的是另一条道。”

他端起酒盅抿了一口,接着说:

“咱们国术,不论内家外家,归根结底讲究一个‘合’字。

与天地合其德,与日月合其明,与四时合其序。

练的是精气神,养的是浩然气。

站桩、行功、走架,都为调和气血,强健筋骨。

最终由内而外,激发潜能。

劲力求一个‘整’字,腰马合一,力从地起,节节贯穿,如大江大河,奔流不绝。

打法上虽有刚柔虚实,总不离‘守中’二字,护住自身,寻隙而进。

讲究后发先至,以巧破力。”

“至于这阴流……”

丁师傅顿了顿,“走的是‘偏’、‘绝’路子。

照你说,鬼野蓄势近乎禅定,却又有道执拗杀意。

这怕是融了东瀛‘心形一体’的念流法门。

他们把精神意志磨炼到极致,甚至能扭曲感知,催眠自身。

你说他刀法如鬼,一刀就好似欺到近前。

这不单是刀法快,更是一种技巧。

配合呼吸意念,瞬间爆发出超常速度,造出瞬刀错觉。

在咱们看近乎邪道,耗的是根本元气。

但不得不认,于刺杀突袭,着实厉害。”

陈峥听得入神,忍不住问:“那他那个劲力呢?阴寒刺骨的,我破了一限,都难以抵挡。”

“这就是阴流刀法的核心,震透之劲。”

丁师傅面色凝重,

“他们不追求咱们这种磅礴整劲,而是把力量极度凝聚,透皮伤骨。

有点像隔山打牛,但更诡谲阴毒。

他们的修行也与此配套。

早年我在辽东,曾与一位老浪人交过手。

那老浪人常在瀑布下,寒潭中练剑。

借自然酷烈磨砺意志,感受水流冲击,化入刀势。

更有甚者,笼居、面壁。

在绝对寂静,黑暗里冥想。

培养那种孤注一掷,万物皆可斩的杀心。”

丁师傅叹了口气,语气复杂:“这与咱们讲究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,却不忘道法自然的修行,全然不同。

他们的路数更极端,更功利。

为求胜,不惜把自身也炼成凶刃。

这或是岛国地狭物乏,生存酷烈,日久形成的民族心性在武技上的体现。

民初以来,这类东瀛武人随着侨民、商社、浪人团体涌入津门等地,已不鲜见。”

陈峥恍然,又觉一阵寒意:“照这么说,鬼野藏介岂非毫无破绽?”

“不然。”

丁师傅摇头,眼中重新泛起光彩,

“天道循环,物极必反。

走这等极端路子,必有无法弥补的缺陷。

其一,心法偏执,久练心性易变,残忍好杀或孤僻阴郁,难以持久。

其二,那等爆发式刀法劲力,对肉身耗损极大,难以久战。

你看他今日与你交手,刀法虽凌厉,但气息爆发后,可有一丝凝滞?”

陈峥细想,擂台上画面一一闪过。

鬼野那刀之后,确有那么点不正常。

“师傅这一提,好像……是有!”

“这就是关键!”

丁师傅拿起两根筷子在桌上比划,

“你看,咱们国术的劲力,如同这圆,循环往复,无始无终,讲究旧力未竭,新力已生。”

他用一根筷子画了个圈。

“阴流的劲力,却像这直线,求极致穿透速度,一击石破天惊。”

另一根筷子前刺。

“但直线易折,一击之后,必有回气调整的空当。

这空当极短,但对高手,便是决胜之机!”

“对付这种刀法,不可硬挡锋芒。

你虽破了皮膜关,但劲未透髓,遇专破硬功的刀法透劲,自然吃亏。

需以柔克刚,以巧卸力。

更要紧的,是破其心势!

他蓄势时精神高度集中,你可试以声打干扰,或示弱引他躁进。

一旦他心浮气躁,心形一体的状态便现裂痕,刀法自乱。”

丁师傅说得兴起,索性起身在屋内空地上缓缓演练。

步法看似迟缓,却暗合八卦。

身形转动,衣袖带起微风,拂得灯苗摇曳不定。

他演示如何侧身避过直刺锋芒。

如何用小臂贴、带、引,化解震荡劲力。

又如何在间不容发之际,切入中门施以反击。

“他的刀,诚然不慢。

但等你练至火候,意动身随,无需思索,那时自然比他更快。

如今你还是明劲修为,就不可与他拼快,不可与他较力。

得找机会,借助外物打乱他的节奏,破掉他的平衡,攻击他必救之处!”

丁师傅收势而立,气息匀长,仿佛方才只是活动了下筋骨。

陈峥目不转睛地看着,脑中不断模拟与鬼野交手场景。

并且结合师傅讲解演示,先前许多困惑渐渐开朗。

“还有,”

丁师傅坐回桌前,语气深沉,

“津门这地方,五方杂处,华洋并存,这类擂台恩怨,背后往往牵扯更广。

日本浪人近年活动频繁,其耀武扬威之下,恐有试探津门武行深浅。

乃至配合侨民扩张势力的意图。

你今日挫其锐气,是好事,但也需谨防日后报复。

这几日,少出门,若出门,务必当心。”

陈峥重重点头,把师傅的告诫牢记在心。

他再次举杯敬向丁师傅:“多谢师傅教诲!”

敬完酒后,陈峥又说起另一桩心事:“师傅,租界终归是洋人的地界。

今日我在曲园闹出这般动静,只怕他们日后会……”

话音未落,老韩头正拎着食盒推门进来。

陈峥起身上前接过。

老韩头显然听见了方才那番话,他在老丁身边坐下,问道:

“小子,你是怕他们找你软肋下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