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来北往的船,东卸西装的货,哪些能碰,哪些要绕。
哪些货里藏着‘私彩’,哪些人脸上写着‘麻烦’,都得一眼看穿,记在心里。
所以,我这游戏,就叫‘过目不忘,明察秋毫’。”
他拍了拍手,门外立刻走进来四个劲装汉子,两人抬着一口樟木箱子。
“咚!”
箱子放下,随后打开。
里面并非金银珠宝,而是堆得满满当当,各式各样的物品。
有色彩斑斓的洋布碎片,有形状各异的瓷器残片。
有几种不同的米豆杂粮,有封着火漆的古怪小瓶。
甚至还有几把锈迹斑斑、制式不同的旧钥匙,以及几枚模糊不清的铜钱。
“这里头,杂七杂八,一共是九十九件小玩意儿。”
钱鹤年指着箱子,
“有的是码头常见货品的样本,有的是各地帮派信物的仿品。
有的是走私夹带的‘常客’。
还有些,是故意混进去扰乱视线的无用之物。”
他转向陈峥,笑容意味深长:
“规则简单。我给陈特派员一炷香的时间,观看、触摸、辨认这箱中之物。
一炷香后,箱子盖上,我会从中随机取出十件,混入另外二十件相似的杂物中。
陈特派员需从中准确找出那十件原物。
并说出其名称、常见用途,或者……可能的‘隐藏’用途。
认对七件,便算你赢。”
香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。
“一炷香记九十九样东西?这怎么可能?”
“还要认出十件?有些东西我看着都眼生!”
“钱堂主这招狠啊,这比打打杀杀难多了!”
“就是,这分明是欺负陈特派员不是码头常客……”
常英哼了一声,虽觉这法子不够痛快,却也承认这确实是钱鹤年的看家本领。
马世元则微微颔首,似乎觉得此法颇有意思。
一旁的熊阔海小眼睛努力睁开,似乎也感到意外。
这法子既能考校对方,又不至于彻底撕破脸。
陈峥看着满满一箱杂物,目光微凝。
这考验,确实别出心裁,看似文雅,实则凶险。
考的是瞬间记忆、广博见识,以及对江湖门道的了解。
若是对码头、货运、走私黑话一无所知,绝难通过。
“钱堂主此局,颇为风雅。”陈峥缓缓开口,并未露怯,“陈某便试试看。”
线香点燃,青烟袅袅。
陈峥走到箱前,并不慌乱。
他并未一件件拿起细看。
而是目光如电,快速扫过整个箱内。
双手偶尔探入,拿起某件物品,手指划过纹理,掂量一下分量。
或凑近鼻尖轻轻一嗅,随即放下。
动作虽算不上不快,却极有节奏。
眼神专注,仿佛要将每一件物品的外观、触感、甚至气味,都刻入脑中。
听息法缓缓运转,让陈峥心神愈发清明,感官愈发敏锐。
那些物品的细节,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,纤毫毕现。
香堂内鸦雀无声。
众人看着陈峥沉稳的身影,有的怀疑,有的期待。
钱鹤年靠在椅背上,看似悠闲地把玩着打火机,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陈峥的动作。
见他辨认几样冷门物件时毫无滞涩,心中也是微微一动:“此人见识,果然不凡。”
一炷香很快燃尽。
箱子被盖上,抬到一旁。
钱鹤年亲自走到香堂另一侧。
那里早已准备好了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。
他掀开红布,下面赫然是三十件琳琅满目的小物件,种类与箱中相类,混杂在一起。
“陈特派员,请。”钱鹤年做了个手势。
陈峥走到托盘前,目光沉静。
他不急于动手翻找,而是再次缓缓扫过所有物件。
片刻,他伸出手,拿起一块土布碎片:
“此乃云南哀牢山一带土布,纹路独特,染法古朴。
多用于包裹药材,亦有时被用来夹带烟土。”
放下后。
又拈起一枚边缘有锯齿状缺口的铜钱:
“这是闽粤沿海私铸的‘锯齿钱’,常用于与南洋私枭结算,非官方流通。”
接着,他拿起一个不起眼的木制小葫芦,拔开塞子闻了闻:
“空心木葫芦,内壁浸过药水,可临时储存水银,避人耳目。”
他动作流畅,语速平稳,每认出一件,便准确说出其来历或隐秘用途,听得香堂内众人目瞪口呆。
这些冷门知识,就连一些老江湖也未必尽知。
钱鹤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,眼神变得认真起来。
陈峥接连指出了七件物品,无一错误。
就在他准备拿起第八件,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瓷小碗残片时。
钱鹤年突然开口:“陈特派员,且慢。”
陈峥手一顿,看向他。
钱鹤年走到托盘前,拿起那个青瓷小碗残片。
又从托盘边缘,拿起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残片,并排放在一起,微笑道:
“这两片,几乎一样。
不知陈特派员如何确定,你要拿的那片,就是来自箱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