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呦,这不是找死吗?”一个老工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谁说不是呢!”
老瞎子一拍大腿,
“可当时曲公子愣是没发作,脸上还带着笑,摆摆手,说:‘老丈息怒,下人无状,冲撞了。
我就是个过路食客,肚饿难耐,烦劳给煮碗面就行。’
他笑得那叫一个和气生财!”
“老许头见他这样,火气消了些,又见对方人多势众,终究是忍下了,嘟囔着转身去了后厨煮面。
他那个闺女,叫小翠的,当时正在柜台算账。
这闺女在租界洋学堂读过几天书,有次远远见过曲公子纵马伤人的场面,认得这张看似俊俏实则恶毒的脸!
当时就吓得脸都白了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”
“曲公子就跟没看见老许头的骂声一样,笑吟吟地走到柜台前。
看着吓得快晕过去的小翠,低声说:‘姑娘,别怕。咱们玩个游戏。’”
老瞎子说到这里,故意顿了顿,吊足了众人胃口,才用更阴森的语气道:
“曲公子说:
‘等你爹把面端出来,你猜猜,碗里有没有葱花?
若没有葱花,我心情好,就饶了你爹。
若有葱花……’
他顿了顿,笑容更浓,‘那我可就嫌这面太重口,要杀人了。’”
“小翠一听,魂飞天外!
她知道自己爹煮面,向来是撒一把香葱花的!
这岂不是死路一条?
她想冲去后厨告诉爹,可曲公子那两个跟班瞬间堵着路,她动弹不得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爹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。
碗面上,竟然没有飘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!”
“小翠当时心就松了大半。
可没想到,曲公子瞥了一眼那碗牛肉面,拿起筷子,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面条,
啧啧两声:‘面煮得不错,肉也给得实在……可是,’
他忽然把筷子一放,脸上笑容瞬间消失,变得冰冷无比,
‘本公子今天,不吃牛肉。’”
“话音刚落,那几个跟班如狼似虎地扑上去!
老许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就被一刀捅穿了心窝!
小翠尖叫一声,也想跑,却被一把揪住头发……唉,听说死得极惨,客栈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!
官府?
谁敢管曲家的事?
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,说是遭了流匪!”
周围一片死寂。
那几个老工人个个面色发青,有人喃喃道:
“这……这真是作孽啊!就因为不吃牛肉?”
老瞎子叹道:“哪是因为牛肉?
是因为老许头骂了他,是因为小翠认出了他!
他就是找个由头,玩个游戏,看人家父女从希望到绝望!
这比直接打杀更毒辣十倍!”
陈峥体内劲力不断运转,压下翻腾的心绪。
这已非简单的跋扈,而是骨子里的冷血与残忍。
这样一个对手,今日会在脚行大会上扮演什么角色?
仅仅是看戏吗?
这时,他又听到另一伙人靠在货堆旁低声交谈,话题引向了另一位人物。
“……曲公子还算明着坏,那位从上面来的特派员,才叫一个阴险!”
一个穿着稍体面些、像是某个小商号管事的人说道。
“特派员?就是传说中曲会长请来镇场子那位?什么来头?”
“听说来头不小,是督军跟前的红人,姓柳,具体名讳不清楚。
长得嘛……啧啧,面白无须,说话细声细气,乍一看像个文明书生。”
管事模样的人撇撇嘴,露出几分鄙夷又畏惧的神色。
“书生不好吗?总比舞刀弄枪的强吧?”
“强?”
管事冷笑一声,
“你是不知道他的癖好!这人不好女色,专好……‘小相公’。”
“小相公?”听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就是兔儿爷!
喜好男风,而且专挑那些清秀白净的半大少年!”
管事压低声音,
“听说在南方时,就因为有个戏班的武生不肯从他,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废了功夫,挑断了手筋脚筋,扔在臭水沟里!
这还不算,他手段阴柔,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。
落到他手里,想死都难!”
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:“我也听说了,这人表面和气,实则心眼比针尖还小,睚眦必报。
而且他武功路数诡异,据说出手狠辣,专攻下三路,跟他那阴柔外表截然相反。
曲公子请他來,怕是不仅要镇场,还想借他的手。
清理些不听话的人,手段还能显得‘文明’点。”
“乖乖,这脚行大会,真是牛鬼蛇神都聚齐了!
曲公子是明着吃人的老虎,这特派员就是暗里吐信的毒蛇!
咱们这些小鱼小虾,可得躲远点……”
陈峥听着这些议论,心中那根弦微微绷紧了。
一个以虐杀为乐的纨绔,一个阴毒好男的变态。
再加上本地地头蛇刘刀……这脚行,今日怕是成了龙潭虎穴,杀机四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