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峥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激荡，恭恭敬敬地应道：
“是，师父，徒儿明白了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”老丁脸色缓和下来，
“路要一步一步走，饭要一口一口吃。
你这机缘虽是天上掉下来的，但若自身不努力，也是烂泥扶不上墙。
从明日起，练功加倍！”
陈峥一听，喏喏称是。
老韩见状，哈哈一笑，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：
“好了好了，话都说开了，便好。陈峥啊，你既得了这造化，便是你的命数。
日后勤加修持，莫负了这天赐之缘便是。”
一旁的老丁插话道：“照你这么说，天赐之缘，怀璧其罪，这小子岂不成了众矢之的？”
老韩摇头：“那倒未必。
真武石与他合一，气息内敛，你我都无法察觉，更别说外人了。
除非遇上真正的先天高人，否则看不出端倪。
不过……”
他面色凝重起来，“修行路漫漫，福祸相依。
真武石能助他修行，也会引来劫难。
日后若遇上【佛道中人】或其他修行者，须得小心谨慎。”
陈峥郑重行礼：“谢韩爷指点。”
老韩摆摆手，笑道：“说起来，你能得此机缘也是造化。
三日前，我与老沈打赌时，冥冥中就觉得该把这石头输出去。
现在想来，怕是早有定数。”
老丁嗤笑：“你这老神棍，输了宝贝还找借口。”
老韩磕了磕烟灰，脸上露出那种市井老江湖的精明神气：
“话说回来，这石头进了你徒儿的身子。
老头我十几年的守候算是打了水漂。
老丁，你这徒弟占了我天大的便宜，你这当师父的，总不能没点表示吧？”
老丁眼睛一瞪：“好你个老韩头，在这儿等着我呢？
怎么着，还惦记着我那瓮十全大补酒？”
“嘿嘿，知我者，老丁也。”
老韩搓着手，笑得像只偷吃了香油的老鼠，
“那玩意儿对你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大补。
再者说，真武石这等宝贝没了，我总得寻点东西压压惊，补补身子吧？”
“滚蛋！那是我留着过年喝的！”
老丁笑骂，但眼里并无真怒，
“罢了罢了，看在你守了这石头十几年、又给我徒弟送了场造化的份上，分你一半。”
两人又互相讥诮了一阵。
老韩这才道：“得咧，该交代的都交代了，你们爷俩请回罢。”
“老夫这儿还有一大堆活计，正忙得很哩！”
“可要我让这小子过来搭把手？”
老丁提议道。
“等他五日后正式拜了营内再说，不急在这一时。”老韩摆了摆手，闭上双目，缓缓道。
“成，那我们先告辞了。”
老丁话音落下，率先转身出门。
陈峥躬身作揖，恭敬辞别。
待要跨出门槛时，他却踌躇片刻，回头好似随意问了一句：
“韩老先生，既有【先天炁种】，不知世上可还有【道种】这等物事？”
老韩闭目揉着额角，闻言眼皮也未抬，只嗤笑一声。
“痴人说梦！
【先天炁种】乃是天地孕育的十三魁宝之一，岂是凡物可比？
至于【道种】……”
他忽然睁开半只眼，“得道种者，便是得了大道的认可。
莫说修炼事半功倍，便是白日飞升也非虚谈。
这等神物，岂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，能妄加议论的？”
说完这话，韩老头又眯起了眼，摆摆手道：
“滚吧滚吧。老夫这点清净日子，算是让你这小子给搅和黄了。”
顿了顿，他又道：“四天后，我去脚行凑个热闹，看看你小子的本事。”
陈峥拱了拱手，转身退出。
他心中暗震，不禁思忖。
道书果然非同凡响。
只要办妥【五通神】这门差事，便能取得【道种】，踏上第四条修行之路！
屋内重回寂静。
老韩独坐炕上，望出窗外。
暮色渐沉，他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，低声自语：
“煞隐血藏，真武认主……乱世将至，璞玉出鞘？
唉，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，还能不能等到换了人间的那一天……”
另一边，陈峥正往回走。
一旁的老丁慢悠悠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：“老韩头说的话，听一半，信一半就够了。
命数这东西，玄之又玄。
我们武人，信的是自己的拳头，不是老天爷的安排。
不过，”
他语气稍顿，“他看气数、择吉日的本事，是祖传的饭碗，这一点倒从没出过岔子。”
“徒儿明白。”陈峥点头。
走出胡同。
黄包车从眼前驶过。
穿锦缎袄裙的姑娘与着长衫先生并肩而行。
报童吆喝着晚间的新闻。
绸缎庄的掌柜在招牌下拱手迎客。
老丁瞧见这些，不禁道：“津门卫百年来，变了不少，可骨子里的东西没变。
三教九流，五花八门，啥人都有。
你既然要入营，往后有的是稀奇事见。”
陈峥微微颔首。
两人一路往学堂方向而去。
到了学堂的巷子口。
老丁拎着烟杆，背着手，这才开口道：
“咱们这‘营’，说起来是前朝传下来的底子，聚的是一群不甘寂寞、身怀绝技的老家伙。
乱世求生，太平年月……也不见得就能真正安稳。”
老丁望着头顶的天空，似乎在看很远的地方，
“入了营，上了谱，得了传承，是天大的好处，也是天大的干系。
那些老伙计们留下的因果，是好是歹，是恩是怨，你都得扛起来。
这津门卫，九河下梢，水浑得很，洋人、官府、帮会、江湖……各方势力盘根错节，一步踏错，就是万丈深渊。”
他转头，看着陈峥：“脚行大会，曲家小子发难，在你看来或许是场危机。
但在老夫看来，却也是你崭露头角、立下字号的第一步。
刘刀攀附曲家，想借势整合保委会，独揽大权，触痛的人不在少数。
青帮几位堂主，哪个是省油的灯？
底下大小把头，又有几个真心服他？
你顶着特派员的名头，只要稳得住，手段够硬，心够狠。
自然会有那不得志的、看不惯的、想趁机捞好处的靠过来。
借力打力，四两拨千斤，这才是上策。”
老丁歇了口气，继续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