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老头听罢,沉吟半晌,冷笑一声:
“曲家这小子,比他爹更急功近利,手段也愈发下作了。
华清池?哼,藏污纳垢的地方!”
他放妥册子,睁开双眼,目光清亮如电,哪还有半分昏聩:
“他既然咬定你是假的,又要当众揭穿。
这局面,看似是死棋,倒也不尽然。”
老头缓缓又道:“真的假不了,可假的……有时候也能成真。
关键得看,谁说的话更多人信,更让人……畏惧。”
“请韩爷指点。”陈峥语气沉稳。
“刘刀攀上曲家,动的是别人的饭碗。
津门保委会,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。
多的是人不服他,更不乐意曲家把手伸得太长。”
韩老头不紧不慢地说,“你这‘特派员’的名头,既然扛下了,索性就扛到底。”
陈峥目光一动,心下琢磨,“脚行大会不是他刘刀一个人说了算。
到时候各路人物到场,有热闹可瞧。
只要稳住了,拿出气势,甚至要更狠。
话,不必多;拳头,就是最硬的道理。”
陈峥心领神会,起身拱手:“谢韩爷点拨。”
“咳、咳……”
老韩头连咳了几声,陈峥连忙上前替他斟了杯茶。
“这点小事,放在我同你师父当年,都是自己顺手就做了。
你小子,终究是经历的磨难太少。”
眼见老韩头又要搬出他那套“略知一二”的老本事自吹自擂。
陈峥不便接话,只静立一旁,眼观鼻、鼻观心,默不作声。
老韩却也不在意他这态度。
他转脸朝老丁说道:“日子既已定下,你就先回罢。
我这也没什么好茶能招待你。”
他说的是“你”,不是“你们”。
老丁虽年岁已高,可这话中有话,他一听便知端倪。
“怎么?你和我这徒弟之间,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?”
他眉头一蹙,烟杆轻轻一搁,“难不成……你打算把他收进班子里,做小相公?”
老韩正呷了一口茶,被他这话噎得差点喷出来。
“咳、咳咳……!”
他缓过口气,才道:“确实有些事要交代这小子,是要紧事。”
“连我都听不得?”老丁追问。
“倒也不是不能听,只不过——”老韩眼珠一转,笑得有些隐秘,“你先发个誓?”
老丁一听,当即拿起烟杆,作势要朝他敲去:
“你这老货,还跟我拿腔拿调!”
“哎哎!别动武、别动武!”老韩连忙摆手,
“是真武石那事。你个练武的,跑来听道宫的秘传,不合适……不合适啊。”
【真武石】可算是老韩的心头肉。
可这老小子偏偏三日前,同伯安打赌,将东西输了出去。
说来也怪。
老韩平日六爻八卦摆弄得精通无比,难道算不出自个儿的输赢成败?
委实叫人纳闷。
老丁心底暗忖,这老小子倒未必存心算计陈峥。
只是其中蹊跷,实在教人放不下心。
老丁一边琢磨,一边慢条斯理地道:
“今儿个我非得听你说说,那所谓的道宫秘传,究竟是个什么门道。”
“咱们有言在先,我说了,你可不许动手。”
老韩话音未雨绸缪,如连珠炮一般迸出来,没容老丁插嘴,先就望定了陈峥。
陈峥正听二人对谈,只觉得雾里看花,摸不着头脑。
就听见老韩道:“陈小子,你把那真武石取出来。我同你讲讲这宝物的来历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
陈峥面上堆起些憨厚笑意,却迟迟不见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