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率先向小院走去。
沈伯摇头笑道：“你们这些练家子，真是……罢了罢了，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，一会儿练完了好好烫烫脚。”
说着便往灶房去了。
院内，灯光昏黄依旧。
老丁正有心再探探陈峥的底子，闻言毫不犹豫：“正好，我也无睡意。院里来。”说罢率先向小院走去。
他径直走到院中站定：
“形意母拳五行，劈、崩、钻、炮、横。
你劈拳如山岳压下，崩拳似箭矢离弦，都已摸到了门径，算得小成。
今晚，我便传你后三式。”
陈峥凝神静气，将杂念尽数压下，专注聆听。
他知道，这是难得的真传时刻。
“先说钻拳。”
老丁身形微微一沉，右拳自腰间起，并非直击。
而是拧裹向前上方钻去，似毒蛇出洞，有一股螺旋向上的劲力。
“拳谚云：钻拳似电，属水。”
“取其无孔不入、曲折钻翻之意。”
“练时，意想周身如浪，劲力如水银泻地，遇隙即入。
起钻落翻，肘要裹，肩要沉，腰如轴转，力发瞬间。”
说着，老丁示范了几遍。
那拳头钻出时，空气似乎都被拧转，发出嘶鸣之声。
收拳时，又似将什么东西拉扯回来，含蓄待发。
陈峥仔细看着，模仿那股拧裹钻翻的劲儿。
他试着打出几拳，初时不得法，显得僵硬。
但体内那缕赤阳热气自行流转，似乎对劲力的变化格外敏感，不断微调着他的肌肉发力。
几遍之后，竟也隐隐摸到了那股螺旋钻劲的皮毛。
拳头出去，带起了风声。
虽远不如老丁那般凝练迅猛，却也初具形态。
老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却没夸赞，只道：
“形意重意不重形，但无形亦无意。
你这钻拳，形已大致不差，多练，体会那股‘钻’的意。”
接着，老丁身形一变，气势拔高。
“再看炮拳！”
他一声低喝，左臂一横似拦挡。
右拳自胸前崩炸而出，势如重炮轰击，刚猛暴烈至极。
带起的劲风吹得不远处树叶摇曳不定。
“炮拳似炮，属火。
刚猛激烈，无坚不摧。
练时，意想丹田火发，爆炸之力透体而出。
前手为炮架，要稳；后手为炮弹，要猛。
腰马合一，瞬间爆发，有舍我其谁之势！”
这炮拳的声势，远比劈崩二拳更为骇人。
陈峥看得心神激荡，仿佛看到了战场上万炮齐发的场景。
他依法练习，调动气血，意想丹田那股热流，猛地一拳打出。
“嘭！”
一声闷响，空气似乎被打爆。
这一拳，竟比他平日全力施展的崩拳还要刚猛几分！
只是发力过于刚猛，气血微微翻腾，手臂也有些酸麻。
“哼，贪多嚼不烂。”
老丁冷哼道，
“炮拳最耗气血，初练不可贪功。意到力到即可，莫要伤了筋骨经脉。”
陈峥凛然，忙收敛劲力，细细体会那瞬间的爆发与收敛。
最后是横拳。
老丁身形舒展，双臂一展，似抱非抱。
随即一拳横摆而出，看似缓慢圆融，却蕴含着一股挪移崩炸之力。
“横拳似弹，属土。土生万物，其性最厚，其力最浑。有包容一切、化育一切、亦能崩毁一切之意。
练时，意想周身如大地，厚重载物，劲力圆融饱满，横竖八方，无所不在。”
这横拳的意境最为抽象，劲力也最难把握。
陈峥练了几遍，总觉得不得其神，要么过于僵硬，要么软塌无力。
老丁也不急，在一旁慢慢纠正他的姿势，讲解发力关窍：
“横拳不是蛮横，是圆融中的刚猛。
你腰要活，胯要松，肩要沉，力起于脚，通于脊，贯于拳，如大枪大杆，横扫千军……”
陈峥沉下心来，不再追求劲力多大。
而是仔细感受身体各处的协调与劲力的传递。
体内那缕赤阳热气再次发挥了奇妙作用，它缓缓流动。
似乎在无形中引导劲力，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越发精细入微。
渐渐地，他打出的横拳，开始有了几分圆融厚重的意味。
就着昏黄的灯光，陈峥将钻、炮、横三式反复练习，揣摩其中劲力变化。
汗珠从他额角滚落，身上那件短褂早已湿透，紧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精悍的线条。
他却浑然不觉，完全沉浸在了拳法的世界里。
老丁在一旁看着，偶尔出声指点一二，心中却是波澜渐起。
他早年间，不是没有指点过年轻人。
但从未见有人能像陈峥这般，刚一接触新拳式，便能如此快地抓住神髓。
尤其是那钻拳和炮拳，几乎很快便摸到了发劲的关键。
这份悟性和身体掌控力，远超常人。
“莫非这小子是形意宗师郭云深上身？”
老丁暗自嘀咕，却又觉得陈峥身上似乎还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，让他学拳的效率高得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