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兄弟,喝茶,别拘着。”
黄九愣愣点头,两手接过茶杯,模样瞧着有点木讷。
身后的胖子和瘦猴,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一幕。
胖子捅了捅瘦猴的肋骨,嘴皮子不动,喉咙里发出低音:“乖乖……”
瘦猴没答话,喉结上下滚了滚。
陈峥身边那个少年,就这么呆呆地喝茶,连句谢都没有?
胖子的汗顺着头发往下淌。
他攥着衣襟擦了一把,心里翻腾得厉害。
他跟了刀头这些年,何曾见过这位爷给人倒茶?
就连他们俩老伙计,也没讨过这等脸面。
瘦猴眯起眼。
陈师弟不仅仅是明劲武夫这么简单?
正想着,茶杯底碰在桌面上。
“嗒!”
一声轻响。
胖子和瘦猴同时打了个激灵,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脸上看见了几分骇然。
陈峥莫非真同督军府有牵连?
若说是扯谎,他岂敢在刀头跟前耍这等花招?那不是自寻死路!
刘刀心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他面上仍故作轻松,暗地里却步步试探:“陈兄弟,今日的香堂会,怎么不见你露面?”
“可是教弟兄们好等啊!”
“怎么?”
“刀头等得曲公子,倒等不得我陈某?”
“岂敢岂敢,”刘刀赶忙拱手赔笑,“在下绝无此意。”
“哼!”
陈峥冷哼一声:“人都没凑齐,我去作甚?听一帮人吹牛夸海口?莫非陈某这么清闲?”
“是在下考虑欠周了,欠周了!”刘刀连连作揖,额头已渗出细汗。
顿了顿,刘刀忙扯开话头,脸上堆起笑:“不知陈兄弟今夜光临,是有何贵干?”
陈峥不紧不慢,喝两口茶。
煤油灯的光打在他半边脸上,鼻梁投下一道极利的影。
“两件事。”
他道,“替我这位兄弟,黄九,谋个轻省差事。
活儿少,离西沽近,上三休四那种,日结工钱那种。”
“好说,好说!”
刘刀应得脆生,眼风往黄九那一扫。
那小子坐在那儿,眼神发直,嘴角微咧,一看便是脑筋不大灵光的。
刘刀心里那点疑惑登时散了。
陈峥若真是督军府的人,往他这插个眼线又何须塞个傻子?
这分明是信他,用他。
他腰杆不由得挺直两分:“这等小事,不是先前就说好得吗?
怎还劳兄弟你亲自跑一趟?”
陈峥没接这话,只侧过脸,目光落在黄九身上:“还不谢过刀哥?”
黄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慌里慌张站起身子,拱了拱手躬,话都说不利索:
“谢、谢谢刀哥!谢刀哥!”
刘刀瞧着更踏实了,他摆摆手,顺势从桌上摸起烟盒,敬了陈峥一支:
“兄弟放心,包在我身上。黄兄弟这么机灵,定给他安排个妥当去处。”
陈峥没接烟,只略一颔首,眼皮微垂。
沉默不过一息,却压得刘刀脸上的笑微微一僵。
“第二件?”刘刀试探着问,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。
“刀哥,你瞧,这又着急了不是?”
“脚行的规矩和活计,兄弟我还真没见识过。方便带我走走瞧瞧,开开眼么?”陈峥笑道。
刘刀答应得爽快,陈峥心里反倒更留了意。
一件事,随口应承跟掂量过后再答应,到底不一样。
“陈兄弟既在江湖走马,该知道咱们脚行这碗饭,义字当先!
暗地里,规矩严,分行界、纳份钱这些都不必说。
明面上,苦力挣的是血汗钱,肩挑背扛,糊口度日。”
“还有呢?”陈峥追问。
“再有嘛……大概就得数‘黑擂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