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陈峥面色丝毫未变,只将空杯放回桌上。
“好!”
吕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赞了一声,也不知是赞酒,赞人,还是赞这份胆色。
“陈小哥,痛快!那咱们就说说,怎么个……递话法?又由谁去递这个话?”
他的身体前倾,声音压得极低:“爷叔近来深居简出,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。”
就连他自己都很少能见到。
“这个么?陈某自有主张。”
陈峥从容言道,面色不改,语气坦然。
“现在时候未到。如今,倒有一事欲请教吕爷。”
陈峥不紧不慢道出一半解法,眼下正是谈买卖的好时机。
“哦?陈小哥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“不知吴德如今在什么地方?”
方才进门时,陈峥早已运目四顾,将四周情形细细打量了一遍。
连半分鸦片烟气都没嗅到。
“这……”吕龟面露难色。
“怎么?吕爷还顾念兄弟情分?”陈峥挑眉。
“自然不是。”
“只是你与吴德的过节,我也有所耳闻。那泼皮确实可恨,我早想派人做了他。”
“不过最近这小子攀上了曲公子,在租界劝业场的堂子里,一边玩女人一边抽大烟呢!”
吕龟顿了顿,似有深意地补了句:“曲公子可是很看重这小子。”
言外之意,是提醒陈峥若想动手,须得小心行事。
租界巡捕房到底是洋人办的,不比这边的巡警!
在租界?确实不好动手。
那就让他自己出来。老表有难,他岂能坐视不管?
陈峥心底渐渐浮起一个计划,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。
就在这时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先是传来瘦猴尖利急促的声音:“刀头!刀头您怎么下来了?吕爷正在里头招待贵客……”
另一个粗豪雄浑的声音响起,如同闷雷:“贵客?多大的贵客,还得吕爷亲自作陪?让我瞧瞧!”
话音未落。
“砰!”
一声响。
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!
门口,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,投下大片阴影。
来人一身短打劲装,袖子挽到肘部,露出筋肉虬结的小臂,上面盘着几道狰狞的旧疤。
方脸,阔口,鼻梁高挺,一双眼睛精光四射。
自有一股迫人的凶悍之气。
正是脚行刀头,刘刀!
他目光如电,瞬间扫过屋内。
看到吕龟和陈峥对坐,桌上还摆着两个空酒杯。
脸立刻沉了下来,嘴角却一咧,笑出几分假豪爽:“哟!吕爷,竟劳您大驾,替我招待贵客?”
瘦猴挤在刘刀身子后头,拼命朝陈峥打眼色。
旁边的胖子也一脸忧急,汗直往下淌。
吕龟心中剧震,没想到刘刀会突然下来,而且来得如此之快!
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陈峥。
却见这年轻人,不知何时已恢复那副淡漠神情。
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壶,给自己重新斟了半杯茶。
仿佛闯进来的不是凶名赫赫的刀头,而是个无关紧要的伙计。
这份镇定,让吕龟暗自心惊,也让他迅速定下神来。
他赶忙起身,脸上霎时堆起惯常圆滑笑脸,迎上前:
“刀仔,事都议妥了?
来得正好!
来来,我给你引见一位青年才俊。
这位是陈峥,陈小哥,可是了不得的人物!”
刘刀却不动,双臂抱在胸前,两眼上下打量着吕龟。
“今儿真是劳烦吕爷费心。”
刘刀声音不高不低,刚好压住场面,“咱这兄弟量浅,喝不惯您的酒,倒喜欢喝我那一口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