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神机营出身,光绪爷手里一柄见不得光的刀。”
“不比你是营中医部出来的,开间偏僻医馆坐堂,自然少人注意。”
“虽说大清已亡,难保没有几个老顽固,还惦记着取你我性命。”
“说得是。待那小子功夫练到暗劲,再与他分说也不迟。”
沈伯替丁师傅斟了杯酒,眼中掠过一丝往昔神色。
酒香在灯下淡淡散开,时光仿佛也慢了几分。
而此时,陈峥正走在回去的巷子里。
夜风迎面一吹,练功后未干的汗水变得冰凉,黏腻地贴在背上。
但陈峥心里却是一片滚烫。
丁师傅的话如同洪钟大吕,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。
真功不在别处,就在日日重复的枯燥练习里,就在这简单的一站一劈一崩之中。
他下意识地调整着步伐,涵胸拔背。
细细体会脚下与大地的接触。
感受腰胯旋转,带动身体前行的微妙劲力。
街面比来时更显冷清,只有几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曳,投下昏惨惨的光晕。
远处,隐约还有巡捕呵斥流浪汉的骂声传来。
快到巷口时,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引起他的注意。
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黑影蜷缩在墙角。
看身形是个老人,咳得撕心裂肺,浑身颤抖。
陈峥脚步一顿,想起仁心药铺前那些捧着空罐子的面孔。
想起胖掌柜冷硬的嘴脸,想起西餐馆前,官老爷们的谈笑风生。
他摸了摸怀里,除了沈伯给的那包药散。
还剩下个原本准备当作夜宵的驴打滚。
略一迟疑,他走到那老人身前。
离得近了,才看清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,衣衫褴褛,瑟瑟发抖。
咳嗽间隙,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陈峥蹲下身,将怀里那包驴打滚,拿了出来,塞到老人手里。
老乞丐愣了一下,眼睛在黑暗中看了陈峥一眼。
随即像是怕被抢走般,将点心攥紧,塞进嘴里狼吞虎咽。
随后,陈峥站起身,不再停留,快步离开。
身后的老乞丐似乎明白了什么,含糊不清地说了句,像是道谢,又像是呜咽。
走出巷口,重回稍显宽阔的街道。
陈峥回头望了一眼黑暗的巷子。
又想起那个洋人轻蔑的眼神。
力量……
不仅仅是拳脚的力量,或许还需要别的。
仅仅明劲,在这世道面前,依旧显得微弱。
他加快脚步,向家走去。
回到院子,大哥和三弟已经睡了。
堂内的桌上还留有几张大饼,以及大葱。
陈峥点起油灯,将杆子放在一旁。
紧接着,抓起一张大饼,塞进嘴里,又咬了口大葱。
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之后。
他顾不上休息,脱掉湿透的衫子。
露出虽略显精瘦,却已具线条的身躯。
按照沈伯的吩咐,他将药散用温水调成糊状。
随后,仔细揉搓着双臂、肩背、腰腿酸胀僵硬的部位。
药力渗透皮肤,感到一阵轻微的灼热。
渐渐地,身子松弛下来,疲劳果然缓解了不少。
揉完药,陈峥索性也不穿衣。
他来到院子空地上,缓缓摆开了三才式的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