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,谢正想起什么,问道:“此番考试,李兄答得如何?”
李文彦面带笑意:“说来惭愧。我虽出身李家,却因庶出,不得看重,父亲便让我打理那些俗务。起初我也觉得委屈,整日与银钱账目为伍,实在有辱斯文。可这些年经营下来,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。”
“哦?是何道理?”
李文彦道:“自是钱财流通的道理。”
他继而解释起来:“这些年我一边读书,一边做操持家中产业,渐渐明白打理产业无非变通之道。”
“按部就班的做生意,人人皆知,可如何变通,却是一个大难题。”
“好在我虽不能尽得其妙,却也略知一二。譬如我们李家在城西的布庄,原本生意平平。后来我发现,布庄所在的西市虽然热闹,但往来多是平民百姓,购买力有限。”
谢正听得入神:“那李兄是如何解决的?”
李文彦笑道:“我让布庄分出两等货品。一等是寻常棉布,价格低廉,专供西市百姓;另一等是上等绸缎,则运往城东的铺子,那里靠近士族宅邸。”
他越说越兴致勃勃:“如此一来,布庄的销量翻了一番,我亦因此受父亲夸赞,对我重视许多。”
谢正恍然大悟:“所以李兄在答卷中,便以此为例了?”
李文彦点点头:“见微知著,施政亦当如此,要依据当地民生,制定相应政策,不能一概而论,这便是变通之道。”
“对了。”李文彦看着谢正,问道,“光说我了,谢兄是如何答题的?”
谢正谦和一笑:“我的见识不如李兄广博,只是从自身经历出发,写了些浅见。”
他略作沉吟,说道:“我在答卷中,以母亲生病无钱医治的往事为例,阐述了钱财流通对民生的重要性。又结合张刺史近来推行的一系列新政,论证‘钱财如血脉’的道理。”
李文彦听得连连点头:“谢兄这个比喻极妙!血脉通则身强,血脉滞则病生,正是这个道理。”
“我还写到。”谢正继续道,“如今绛州大兴土木,贫者得工钱以养家,富者得名声以立信,官府得道路以利民,这正是钱财流通带来的多方受益。比起将钱财深藏于府库,让其流动起来更能造福百姓。”
“说得好!”李文彦击节赞叹,“谢兄这番见解,看似朴实,实则直指根本。我在经商时常发现,同样一两银子,在富人手中不过是锦上添花,在穷人手中却能救一家老小的性命。让钱财流动到最需要的人手中,这才是理财的真谛。”
“大庭广众之下满身铜臭,有辱斯文。”
两人正说得投机,忽然被一个讥诮的声音打断。
不必看,只听声音便知是王珩。
李文彦闻言顿时面露怒色,正要转身反驳,却被谢正轻轻拉住衣袖。
“李兄且慢。”谢正微微摇头,道,“道不同不相为谋,何必与他做口舌之争?”
他朝王珩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,见对方正带着几个跟班摇着折扇,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,便拉着李文彦转身就走。
“你们…”
见自己被无视,王珩大怒。
但大庭广众,他终究不好发作,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渐行渐远,气得脸色铁青。
“王兄何必与这等寒门一般见识?”身旁的跟班连忙劝慰,“待三日后放榜,自然见分晓。”
王珩冷哼一声,折扇啪地合上:“我倒要看看,这等商贾之论,能不能入得了刺史法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