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最近辛苦你了,不但要陪我去BJ,还要写新本子。”
陈屿摇头:“没事,正好出去锻炼锻炼。”
“行,收拾一下咱就出发!”韩三坪哈哈大笑,“不卖出个开门红,都没脸回来!”
说完,他拎起那个印着“上海”字样的旧旅行包,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服、一大摞《牧马人》的剧照和宣传资料,还有两条特意准备的“红塔山”香烟,风风火火地直奔火车站。
从成都到BJ的绿皮火车,哐当哐当地要走上两天多。
韩三坪买的是硬卧票,车厢里烟雾缭绕,气味混杂。
他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逐渐从四川盆地的葱茏变为华北平原的冬末萧瑟,心情也如同这旅途,漫长而充满期待。
当然,偶尔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。
他虽然嘴上说得豪迈,但心里清楚,去中影卖拷贝,绝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。
全国那么多制片厂,北影、上影、长影、八一……哪个不是虎视眈眈?
每年就那么多放映指标,就那么多拷贝订单,狼多肉少。
中影的采购审片员们,个个眼界高得很,一部电影能不能卖座,他们凭经验一眼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。
《牧马人》虽然艺术质量他很有信心,但这种偏文艺、带点伤痕反思色彩的片子,能不能受到那些更偏爱戏剧冲突强烈、情节明快电影的审片员的青睐?
他心里有点打鼓。
更何况,关系不到位,人家就算觉得片子还行,随便找个理由压一压,少订几十个拷贝,你也一点脾气都没有。
所以,烟得递,好话得说,脸得笑,甚至酒也得喝。
这些都不是自己这小老弟擅长的,搞不好到时候自己还得喝两人份。
这不是歪风邪气,这是眼下办事的“行情”。
终于,火车喘着粗气驶入了BJ站。
两人拎着包,挤在汹涌的人流中出了站。
初春的BJ,风还硬得很,刮在脸上生疼。
两人没心思欣赏首都的风光,带着老干事熟门熟路地挤公交、倒车,直奔位于BJ新外大街的中影公司所在地。
那是一栋看起来颇有些气派的苏式建筑,但在见惯了成都慵懒氛围的韩三坪眼里,这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忙碌。
进进出出的人们,穿着蓝灰中山装,表情严肃,步履匆匆,手里大多拿着文件或胶片盒。
在门卫处登了记,说明了来意,两人被指引到发行处的一间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烟雾更浓,几乎看不清人脸,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和人们压低声音的交谈。
几个省市的发行公司代表似乎也在等着接洽业务。
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。
韩三坪递上介绍信和带来的资料,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中年干部,表情淡漠,公事公办地翻了翻,说了句“知道了,片子我们看了,还行。具体订购数量要等开会统筹安排,你们先回去等通知吧。”
这种官腔韩三坪听得多了,知道绝不能就这么被打发走。
他立刻掏出红塔山,笑容可掬地递上去:“同志,辛苦辛苦!我们是峨眉厂的,小地方来的,不懂规矩,还请您多指点。你看,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,厂里上下都盼着信儿呢……”
烟递过去了,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。
那干部瞥了一眼烟盒,语气缓和了些:“韩主任是吧?你们的《牧马人》我看过,艺术性是不错,演员表演也挺好。但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略带犹豫道,
“这类题材,农村、知青、反思……市场接受度怎么样,不好说啊。现在群众还是爱看打仗的、反特的、喜剧的,热闹一点的。”
这倒是实话,按照时间线来说的话,这类题材之前美人拍过,到时候反馈怎么样谁也不知道。
韩三坪心里一紧,赶紧说:“同志您眼光准!但我们这片子不一样,它有情义,有家国情怀!老百姓看了肯定有共鸣!
而且拍得美啊,草原风光,多少人一辈子没看过,就当去看看风景也值啊!”
他一边说,一边示意老干事把带来的大幅剧照和海报草稿展开,
“您看看这画面,这演员,多精神!”
办公室里其他几个等待的人也被吸引,凑过来看热闹。
有人点头,有人不置可否。
那中影干部看了看剧照,沉吟了一下:
“这样吧,你们先去招待所住下。明天上午我们这边有个内部看片评审会,专门讨论几部新过审的片子,包括你们的《牧马人》。
到时候各科室的负责人和几个老审片员都会在,你们可以旁听一下,也算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!
韩三坪大喜过望,连忙道谢,又塞过去几包烟,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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